“想,她想的!”她母亲叫道,“如果她能回去就谢天谢地啦。她总是那么趾高气扬像骑在马背上,而她的马又饿又瘦,总有一天那马背会把她切成两半。”
克莱拉忍受着母亲带来的痛苦。保罗感到自己好像眼睛越睁越大。他是否该把克莱拉平时那些愤愤不平的话当真呢?她正埋头纺线,他想她也许需要他帮助,不由得喜上心头。看来她口头上摒弃,实际上被剥夺而得不到的东西还真不少呢!她的胳膊机械地运动着,可是那双胳膊决不该变成机械零件啊!她的头伏到花边上去了,可是那头决不该伏到花边上去的啊。她不停地纺纱,仿佛被生活抛弃在人间的废墟上,对她来说,被人抛弃的滋味该是多么辛酸,就仿佛世间不再需要她了,难怪她要大声疾呼呢!
她陪他走到大门口。他站在台阶下寒伧的小街上,抬头看着她。她的身材举止都那么文雅,不由得使他想起了被废黜的朱诺。她站在大门口,对那条街,对周围的一切显出畏缩不前的神色。
“你要和霍基森太太去赫克纳尔吗?”
他不着边际地和她说着话,两眼定定地望着她。她那对灰眼睛终于和他的目光相遇了。她双眼带着羞赧地望着保罗,仿佛不幸落在别人手中而在苦苦哀求。他感到心绪纷乱,不知所措。他原以为她是非常高傲和非常坚强的女人。
他一离开她就想逃,他梦魔似的走到了车站,回到家里,还没意识到自己是怎样离开她住的那条街的。
他忽然想起蜷线车间的头苏姗要结婚了。第二天就去问她:“喂,苏姗,听说你就要结婚了,是吗?”
苏姗涨红了脸。
“谁告诉你的?”她答道。
“没有谁,我只不过听说你想要……”
“算啦,我是想结婚,你用不着告诉别人,而且,我但愿不结算啦!”
“嗳,苏姗,这话可不能让我相信。”
“是吗?不过尽管相信好啦,我倒宁愿在这儿呆下去。”
保罗慌了。
“为什么?苏姗?”
姑娘满脸通红,眼睛发亮。
“不为什么!”
“你一定要结婚吗?”
她看了看他算是回答。他为人坦率诚实,叫女人不由得信赖他,他心里明白。
她眼里噙着泪水。
“不过你等着瞧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好自为之吧。”他若有所思地继续说。
“只能这样了。”
“是啊,做最坏的打算,向最好处努力。”
不久,他又找到机会去拜访克莱拉。
“你愿意再回乔丹的工厂吗?”他说。
她停下手里的活儿,没有回答。脸颊逐渐泛起红潮。
“怎么啦?”她问。
保罗感到相当尴尬。
“哦,因为苏姗想走了。”他说。
克莱拉继续纺线,花边一跳一蹦地绕到了纸板上。
他等着她回答。最后她头也不抬,用古怪的嗓门低低地说,“这事你对别人说起过没有?”
“除了对你,对别人我一个字也没有说过。”
两人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之中。
“等招工广告出来我就去应征吧。”
“你还是先去应征的好。我会告诉你准确时间。”
她继续在那台小机器上纺线,没再跟他抬杠。
克莱拉来到了乔丹的工厂。有些老资格的工人,其中包括芬妮,还记着她先前那一种怪脾气,凭良心说大家对此都耿耿于怀。克莱拉一向板着面孔,沉默寡言,自恃高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