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姝早一些出现。
在她用情还没有这般深、沦陷得也没有现在这般无法自拔的时候,就过来敲醒她心底的良知,如此,她也能提前和他做个了断,也就不会像现在一样煎熬了。
可偏偏……
慕云月不由用力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老天爷似也觉察出她心底的挣扎,从远处扯来几片霾云,闷闷地清了清嗓子,雨水就“哗啦”而下,浇得满街的人都措手不及,“哎哎”抱头鼠窜。
卫长庚将窗子关好,回头见慕云月仍是一副蔫头耷脑的模样,仿佛所有热情都突然冷却下去一般,他的心也不禁跟着拧成一团。
以为她是真的被孟兰姝刺激到,担心他会有什么三宫六院,继而冷落了她,卫长庚便将人扯到怀里抱坐好,一面伸手给她捏肩,一面郑重赌誓道:“你不要听外头人瞎说,我不会有什么三宫六院,也不会有什么宠妃,就只有你一个宠后。你若还不相信,我明日便明旨昭告天下,废黜六宫,如何?”
摁完肩膀,他又将抬高双手,轻轻帮她揉摁头顶的穴位,小声问:“这样可舒服些了?”
那小心翼翼的讨好,当真就差把心捧出来给她瞧了。
若是从前,慕云月定然感动得眼泪哗哗,可如今却恰恰相反,卫长庚待她越好,她心底那份不安和自责便更加厉害。
几次想开口跟他坦白,可到底欠缺了一份勇气,她只能咬着牙,勉强扯起一个笑,道:“谢谢。”
连回头直视他的眼睛,都做不到。
用完饭从鸿禧楼出来,外间的雨已形成瓢泼之势,十步开外,都瞧不清楚对方的脸。
他们的马车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暴雨,车轱辘陷了一只在泥潭里,如何也挣脱不出来。刘善领人过去查看,许久未归,卫长庚等不及,便亲自领人过去查看。
慕云月站在大堂门边等他。
因着突然的大雨,庙会上许多人都被困住,有些集中到了鸿禧楼的大堂,对插着袖子,互相咬耳朵,忧心这雨会不会在一整夜。
酒楼老板素来是个会做生意的,这会子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么多平白送上门来的客人,让人去对面茶楼,把准备回家的说书先生给请了来,在大堂重开一局。没一会儿,那些站在门前议论天气的人,就都挪回大堂,空荡荡的位置很快人满为患。瓜果点心一盘接一盘地上,乐得老板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
慕云月闲来无事,也听了一耳朵,说的正是白娘子的故事。
临安大雨,西湖烟波浩渺。许仙撑着二十四骨孟棕竹的油纸伞,从断桥上匆匆而过,不慎撞到一个姑娘,于是伸手一扶,四目相对,便开启了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慕云月听过不下百回,心里早就掀不起什么波澜,只觉得卫长庚去得有些久,她忍不住探头向门外张望。
便这时,她不小心撞到一个过路的身影,脚底踉跄了下。好在那人及时伸手扶住她,她才不至于摔倒。
“谢……”
慕云月要道谢,仰头瞧见来人的脸,却是一愣。
他穿一身雨过天青色长袍,一手撑伞,一手负在背后。脸上戴着傩神面具,应是刚刚在庙会上买的,刚好挡住他半张容颜,可露在外头的一双凤眼却清极艳极,丹青难绘,跟卫长庚简直如出一辙。
慕云月下意识就要以为,是卫长庚查看完马车回来了。
可仔细一瞧,那双眼又与卫长庚又分明不同。
虽同样带着高高在上的清贵,可拂开那层疏离,卫长庚的眼睛无论何时都坦荡干净,是君子才会有的纯粹;而这人的眼睛,却是空洞到底,宛如一潭死水,即便含了笑,也冲淡不了他眼底的阴沉。
慕云月心头不禁抖了抖,隐约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人似乎也瞧出了她的惊惧,倒也没在意,歪头笑了下,道:“这么大的雨,可别把姑娘淋坏了。”
说着便收起自己的伞,递过去。
握在伞柄上的手,骨节匀称分明,肌肤白到有些病态,雨珠蜿蜒滑过,青紫色血管清晰可见,一看便知是书生的手。
可虎口厚厚一层茧子,又似在告诉别人,手的主人并非不通晓武艺。
慕云月没接,他也不恼,俯身将伞靠放在门边,便负手扬长而去。
旁人打着伞,都能被雨水折腾得佝偻腰身,狼狈不堪。
他手上什么也没有,浑身都被雨水淋透,却依旧挺拔从容,信步走在雨帘之中,也似在山水间徜徉游戏。周围的人群一遇上他,都自觉成了他的背景。
慕云月看得都呆住,一时不曾觉察,他临走之前还说了一句:“卫某告辞。”
作者有话说:
哦豁,有人要有危机感了。
这章也有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