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旧故里,患难见真情。波折十余年,如今重相逢。你尚有旧时模样,而我早已沧桑。幸有痴情仍在,可否就此放下欲海,随我归去?我心欢喜是你,只可惜敌不过权势!我该怨你吗?我怎么能怨你!一切都是因果,要怨就怨……我自己吧!
风雨之中的高台上,蔡英突然逃离似的放开了抱着中年男人的双手。她不愿意相信,他竟然要劝她放下这一切?
二十多年的四处漂泊,刀口舔血的日子她从来未曾后退。如今眼看着王位在前,凭他几句话,就轻易让我放弃这么多年来拼命的成果吗?
不、不能、绝不!
“如今要么你跟着我,去享受以后我们二人高高在上的权势;要么,今日一见你我各行其道,自此以后永不再见!如果你执意相劝,休怪我翻脸无情!”蔡英眉目间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咬紧牙关狠狠的说了出来。
“什么叫翻脸无情?你、你难道也要跟我动手吗?”男人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呢喃出声。
“海哥,你就跟我一起……”蔡英突然心一软想再次劝说男人之时,却被他出言打断。
“别说了,没有人比我了解你!你既已下定决心,连我都劝不了你,那你我之间就只剩下一件事!”
“何事?”蔡英冷眼相看。
“大义之事!”男人仰面出声。
“你是想说夷州重新归附龙昌之事吗?”蔡英说话间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你错了,这不是归附!夷州自古便是龙昌土地,受龙昌管辖!而今走散了的孩子要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这是正道、也是天理!毕竟没有哪个孩子希望离开自己的母亲。”男人一脸正中之色,言语平缓却铿锵有力!
“哼,说的倒是轻巧。夷州近三十年来兵荒马乱,各方势力横生,你争我夺间流干了多少黎民百姓的鲜血,那个时候龙昌在哪里?如今我等平复了战火,这个时候跟我说孩子离不开母亲,你不觉得可笑吗?”
“你执念太深,权欲过重,如今早已深陷其中,看来我今天说什么你都不可能跟我走了。”男人话到最后竟是笑出声来。
“一如我劝你与我同享荣华一般,你也不愿意,对吗?”蔡英也是一丝莫名的笑意浮在面容之上。
男人一摇一晃的,往后退了两步。随即不再搭理眼前这个女人,这个曾经让自己甘愿为她赴死的女人。现如今,她已铁定心肠,看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的必要了。
“北王赵少煊!”男人大声喊道。要在平日如此无礼的直呼一个亲王的名讳,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眼下情势不同,北王也当然不会因此而在心里有所芥蒂。只见他往前迈了稳稳的一步,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对面的那个瘸腿的男人,一言未发。
“你可同意我这个废人方才所言?”男人也不废话,直言问向赵少煊。
“这位壮士,你所指的莫非是夷州重回龙昌治下一事?”北王略一思忖,出言问道。
“正是此事!”
“龙昌国富民强,也曾一直是我们的国家,如今夷州安泰,重回龙昌势在必行。我赵少煊也正好借今日这个机会,对所有的夷州父老郑重宣布:待我来日正式承袭夷州王之职,必定将重归龙昌之事列为头等大事!日后我夷州蒙龙昌恩泽之时,赵某一定亲赴龙昌朝堂,代夷州百姓叩谢当今天子恩德……”北王往高台边缘走了过去,对着尚未散去的人群大声承诺。底下仍有近千余众,听闻此话一个个顿时止住了脚步,他们仰头看着高台上之人,再次曲膝跪拜。
或许也只有百姓清楚,表面看起来平顺安泰的夷州,背地里的日子依旧苦不堪言。除却那些显贵高官的富贵奢华,而今的夷州王命在旦夕,五位亲王更是因为下一任的王位而巧立五王擂。真正有谁能够设身处地的为他们这些底层的百姓谋一条活路?
如今北王这一翻言语,无论真假,他都是第一个敢站出来对他们大声承诺之人。这不仅仅是几句承诺,更是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底层劳苦民众心中的一丝光明、一点希望!
“北王千岁千千岁!……”自发的喜悦惊呼声此起彼伏,听得赵少煊心中动容。如此他更加坚定了要带领夷州回归龙昌的决心。
“北王此诺,还望能言出必行!”瘸铁匠拱手俯身对北王深施一礼。
“本王生性耿直,向来说到做到!”赵少煊同样拱手抱拳,对眼前之人微微欠身。
“如此我李如海替夷州百姓再次谢过!”瘸铁匠再次一礼,突然周身空气凝结,一股绝然洒脱之气自他身上迸发出来。
男人一步、两步,逐渐向着东王蔡英缓缓靠近。每走一步,脚下木板都会出现一个如同大火烧焦了一样、寸许深的黑色脚印。
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决绝,蔡英一脸惊恐。他进一步,她便后退一步。
一把长刀自钟离手中高高举起,瞬间带起一阵疾风朝着瘸铁匠扑杀而来。他没有躲闪,再次跨出一步,以近蔡英身前。
正这时,长刀自空中落下,瞬间一抹鲜血自瘸铁匠的右肩之上喷射而出。血液汩汩涌出,而铁匠似乎并没有感到痛苦,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他的肩膀。
“你给了我一个杀你的理由!”铁匠一丝邪魅的笑容过后,他猛然举起仿佛顷刻之间便已熊熊燃烧的左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一拳轰出。
下一刻,还没来得及做任何抵抗的钟离胸口之上,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孔正滋滋的冒着白气,一股像是被烤熟了的肉味自其中弥漫开来。一拳穿透钟离的身体,瘸铁匠收拳重新看向蔡英。
“啪”的一声,钟离的尸身就那么在蔡英惊恐眼神的注视下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你、你要、要干什么……”蔡英此时已避无可避。按说以她的身手,挣扎几个回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现在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也满身武艺。
忘了?出于本能的反应,平常之人尚且有所挣扎,何况历经杀伐的蔡英?之所以如此惶恐不安,是因为没有人比她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在她眼里,自己的性命随时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三十年前,他为了救出深陷死地的自己,不惜已一人之力,屠杀了整个夷州风神门。那一幕幕血腥的记忆,如今都还清楚的印在她的脑海。所以非是她不想反抗,只因知道他的强大,故此才这般惊恐、无助!
“阿文,你真的不愿意放下这一切吗?”男人的鼻息扑在了蔡英脸上,一双虎目似平静中隐藏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