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宰相,就这么被堂而皇之地拖走。
“傅玄邈……你就这么对朕的宰相?”
在满场寂静中,面色难看至极的沈素璋咬着牙开口了。
他面色青白地看着场中央的人,磨合的牙齿似是在将傅玄邈食肉寝皮。
“宰相又如何?”
傅玄邈风淡云轻道,“……宰相依然会被奸人所害而正义无法伸张,譬如我父;宰相也会犯错而陷入囹圄,譬如王诀。王诀妖言惑众,蛊惑了陛下的圣心,使陛下认不清孰忠孰奸,微臣的职责,就是帮助陛下肃清耳目,拨开迷思。”
傅玄邈的目光一一扫过场内僵如石像,面色各异的众人,冷淡清晰的声音挟着万钧之力,如浪涛般冲向众人。
“诸位若是想替王诀申辩,此时可以开口了。”
当微风停下吹拂,场内只剩坟墓般死寂。
月亮已经基本上隐入了云层,只剩裂缝中漏出的冰冷月光,稀薄地虚贴在众人身上。满桌的美食佳肴已经冷却,长长的筵席上坐满了人,可是茶冷了,酒凉了,月光下没有一丝活气。
那些还在奔腾的血液,也是冷的。,没有一人站出来,挡在朱台上又怒又恐的帝王身前。
大势已去,没有一个官吏开口说话。他们或是垂下了头,或是移开了眼,不约而同地一言不发,任沉重的缄默流淌在营地上空。
沈珠曦浑身颤抖地坐在椅子上,紧握成拳的双手指甲深深掐进了自己的掌心。
手心的疼痛,不及她此刻心情的万分之一。
傅玄邈的诡辩,她比任何人都熟悉。他总会有方法,将他卑鄙的行为曲解为正义。
如果在这里继续沉默,她就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头上的这片阴云,将会永远笼罩在头顶。
身上的牵丝线,她到死都无法摆脱。无论他在或不在,都会深深地陷入她的皮肤,勒紧她的血肉,啃食她的意志。
“怕什么,老子还没死呢。”
李鹜吊儿郎当却充满坚定的声音回响在她耳边。
“敌人认为你输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自己都觉得你输了。”
母妃在她幼时常说的话,也在这一刻回响起来。
沈珠曦目不转睛地看着全场唯一笔直站立的傅玄邈,勇气逐渐充盈全身。
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既然诸位都不想谏言,那便请陛下移驾王帐……”
“既然无人敢为王诀申辩——”
傅玄邈停了下来,齐聚向沈素璋的禁军也停了下来。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忽而起身的沈珠曦身上。
一阵晨风拂过营地,在熄灭的尽头垂死挣扎的篝火闪了闪,沈珠曦身上飞扬的红衣红裳,如同场中新一轮燃起的烈焰。
“我倒想听听你自己的申辩。”
沈珠曦握紧双拳,勇猛坚定的目光笔直迎向回首看来的傅玄邈。
“你对因你死在商江浪涛之下的数十万无辜大燕百姓,没有丁点愧疚之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