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冷山,金戈铁马和杀意。
周遭景物无一不是肃杀之物,身处其中的李鹜却顾自保持着精神奕奕的神态,在一片萧索之中耀如朝阳。
一股强烈的杀意冲破了傅玄邈眼中虚假的平静,在他幽深乌黑的眼底剧烈翻涌。
他看了看李鹜,又看了看自李鹜出现后,气势陡然弱了下去,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白戎灵,说:
“……你们用计诱我出来?”
“抬举了,抬举了。”
李鹜嘿嘿一笑,朝傅玄邈道,“李某读书少,使不来计——哪像傅大人,阴谋诡计那是一套接一套的,让人防不胜防。关于这一点……尸体泡烂了都没被找到的前镇川节度使李洽最有发言资格。”
傅玄邈并不接他的话。
“白戎灵既然好不容易逃过层层抓捕,你又何必让他回来冒险?”
傅玄邈看着李鹜身旁不远的白戎灵道,“看来,你认的这位妹夫,为了杀我,也没把你的性命放在眼里。”
“板上钉钉的事,怎么能叫冒险?”
李鹜说,“对付你——还算不上是冒险。”
“是吗?”
傅玄邈的目光愈发冰冷,“你以为就凭这数百杂兵,能够在我面前全身而退?”
“这就说不准了。”
李鹜吊儿郎当地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只会带数百兵士来见你?”
“你从扬州跋涉而来,又为了掩人耳目,必不会带太多将士。”
傅玄邈面上露出一丝冷笑,“小股兵力灵活有余,战力却不足。所以你才要以白戎灵为饵,大费周章地将我引出营地。”
“要想秘密进军,你带在身边的兵力不会超过五千;而越是接近我们,你敢带在身边的兵力就越少,能够接近御驾附近而不被发现,让你能够成功埋伏——”傅玄邈盯着李鹜的双眼,缓缓道,“此时此刻,你能够动用的兵力,绝不超过五百。”
李鹜摆弄着蓑衣上一根翘起的蓑草,不管是轻抚还是重压都不能让它安安分分地平躺下去,干脆揪着这根蓑草用力一拔,用暴力将其收服。
他把蓑草放进嘴里叼着,抬眼迎向傅玄邈阴冷锐利的眼神,漫不经心地笑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扪心自问,你要是我,敢只带五百个人深入敌营吗?”
傅玄邈沉默不语地看着他。
李鹜挑衅地笑着,蓑草在他嘴唇外一上一下。
“不信你就试试。”
傅家军犹疑地打量着对面人数明显少于自己的皮甲兵,再看了看车里一动不动的发令人,对李鹜的话已经信了大半。
谁会带着区区几百人过来送死?
别说兵力不及他们了,就算及——试问天下,谁有把握能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向天下第一公子发出挑战?
那可是面对兵力远胜自己的叛军,依然能做到战无不胜的天下第一公子!
许久之后,傅玄邈的目光微微变了。
“你在拖延时间?”
他问。
这回换李鹜不说话了,他一如既往地笑着,无惧寒风也无惧大雨,眼中有神采飞扬。
“……你引我出来,不是为了一举歼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