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一等,他告诉自己,冷静下来,这件事,如果换成花俊轩,会怎么做?首先花俊轩是不会让尊瑞王亲自出马的。花俊轩不会让大批人马卷入这种事,花俊轩会尽量让事把麻烦和风险降低到最小,只要有一丝可能,花俊轩就不会选择大动干戈。
花俊轩,会选择做孤胆英雄。他,也会。
花霁垂下眼,看手里的药盒,想到林芊芊还在病床上。一面是病榻上的林芊芊,一面是关在将军府的花俊轩,都是他的主人,都是对他而言重要的人。孰轻孰重?花霁蹙眉,暗暗对林芊芊道了句抱歉,掉头走出了巷口。
神威将军府还保留着老式的红砖琉璃瓦建筑结构,墙没有翻修过,不是很高,也没有设电网。花霁跃过墙头,脚步轻盈的落在了院内。将军府和王府相比,简直可以用寒酸凋敝四个字来形容。花霁蹑手蹑脚地走在将军府的庭院,暗暗叫苦,这破院子,除了一座假山外,连棵能藏身的树都没有,这是极其危险的。看来康将军这辈子只对铁器火药生化之类的东西感兴趣,整个院子光秃秃一片,木本草本根本没见着,连半毫米的草坪都懒得留。
有脚步声传来,花霁身子轻盈一跃,便藏在了附近的假山后面。
只见一个侍卫打着手电走过来,花霁微微探出头,眯起眼,借着那手电光打量着,这侍卫个子很高,与自己差不了多少。见侍卫从假山旁走过,花霁便也跟着无声的走上来,迅速伸手,对着侍卫的脖子一敲,那侍卫叫都没来得及叫,身子一歪便昏倒了。
花霁把侍卫的衣服换上,戴好帽子并把帽沿压得很低,打着手电朝相反方向走去。从小在王府长大的花霁,大抵熟悉府邸的构造套路,基本知道所谓车库、仓库之类的地方设在哪里。他按着经验摸索走下去,果然,在西南角最里面的地方,看到一个屋子还亮着灯,并从屋子里传来粗野的笑声和骂声。这种笑骂,花霁简直就是耳熟能详,他蹙眉,关掉手电,慢慢的靠近那亮灯的屋子。
门虚掩着,没有任何看守,窗户没有玻璃,只是几个简易的铁栅栏。花霁将身子埋藏在阴影里,透过铁栅栏的窗户,看屋内的情景。
只见屋内,两个白衣人将一个戴着手铐脚镣的赤体男子围在中间,其中一个摁着他,另一个脱掉衣服,正打算侵犯他,门口还有一个白衣人衣衫整洁,正在一旁抽烟,不时戏谑的辱骂中间那赤体男子。
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赤体男子,正是花俊轩!
辱骂的声音和铁链哗啦啦的声音以及所看到的景象,犹如千万根钢针,毫不留情的刺穿了花霁的心脏,让他震惊、恐怖且愤慨不已。花俊轩,大少爷,何等高贵何等高傲的贵公子,竟被这群畜牲如此狎玩!一时间,花霁感到怒火中烧忍无可忍且无需再忍。
他一脚踹开虚掩的铁门,将手里的手电对着打算侵犯花俊轩的人便扔了过去,正砸在那人的头上。那人身体一个痉挛,叫都没来得及叫,便一命呜呼。
“他妈的!”抽烟的白衣人甲扔掉烟头,怪叫一声,与另一个白衣人乙一齐冲了上来。
花霁一个白燕剪尾,躲过了二人的夹击,闪到了白衣乙的身后。他的动作何等机灵迅速,那白衣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花霁沉肘擒拿。白衣甲见状,凌空而起,踢出一条腿,颇有佛山无影脚的架势,眼看就要朝花霁踹来。花霁抬头,顺势将擒在手里的白衣乙操控起来,把那白衣乙当了盾牌挡在自己身前。白衣甲的脚,结结实实的踹在了同伴身上,疼得白衣乙咬牙憋气,叫都叫不出来。
花霁认得这白衣乙就是方才摁着花俊轩的暴徒,恨得咬牙切齿,趁着白衣乙被同伴踢中的机会,抬起腿,内力云集,一脚边将白衣乙踢出几米远,倒在仓库的角落,想必伤了筋骨,挣扎几次,都爬不起来。
白衣甲就是前几日把花俊轩点穴的人,自认为功夫了得,却眼见两个兄弟都被撂倒,自己也被花霁打得无招架之力。他虽然不知道花霁是谁,但见花霁已经是满面怒容打红了眼,也无心恋战,掉头就要跑,却被花霁从身后一把抓住。白衣甲本打算霸王卸甲金蝉脱壳,这个念头刚萌生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觉得一股内力扳着自己,拗也拗不动,只得顺着转过身来,与花霁面对面站着。
花霁想起刚才白衣甲是怎样用那些最恶心的话戏谑和侮辱花俊轩,就气不打一处来,索性扬手,左右开弓噼里啪啦打了白衣人十几个耳刮子。正在气头上的花霁,即便不用内力,其下手的力度也可想而知,白衣甲这一连串的耳刮子打得一口气没接上来,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短短时间内,花霁便解决了这三个看守花俊轩的白衣人。
花霁歇了一口气,这才扭身,转向被镣铐束缚的花俊轩。
花霁这一眼看去,近距离的看花俊轩的样子,只觉得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口,只觉得千斤重量瞬间压住他的心肺,让他两眼发黑,气都上不来。
眼前的花俊轩,还是他二十年来所熟悉的花俊轩吗?
“大少爷!”花霁忍不住叫了一声,上前一步,跪倒在花俊轩的身旁,心碎欲断肠。
花俊轩看着花霁,百感交集。又是惊喜,又是羞愧,但终究,多少天来强撑的心,终于能放下来了。似乎花霁这一来,他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松懈。
花俊轩对花霁,淡淡的,无声的一笑,身子一软,眼皮下垂,眼看就要昏死过去。
可这个时候哪里是让他昏迷的时候?花霁一面扶着花俊轩,一面咬住嘴唇,无奈之下只得狠下心来,用力拽了一下花俊轩布满刑伤的胳膊。花俊轩的胳膊早已被打得体无完肤,被花霁这么一拽,剧痛无比,在疼痛下又清醒了过来。
“大少爷,您千万不要睡。”花霁说。
花俊轩忍痛点了点头,忽而想起什么,费力的抬起胳膊,指了指自己手腕脚腕的镣铐,比划着。
看着花俊轩比比划划的样子,花霁的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他刚刚一直忽略了这件事,怎么从他来到现在,花俊轩一句话都没说?花霁看着花俊轩,心瞬间沉到了深渊,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可他,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大少爷……您……”花霁慢慢的开口,每一个字,似乎都凌迟着他的身心,每一个字,都如此耗费他的力量,“您难道——”
花俊轩看着花霁,垂下眼,轻轻摇了摇头。
和现在这个打击相比,方才所目睹的那一切,都不算什么了。花霁万万没有料到,他想都没有想过,再次见到花俊轩,花俊轩却变成了一个哑巴。怎么会这样,花俊轩到底做错了什么,康将军为什么这么恨他,一定要这样对他!
花霁别过头,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似乎把嘴咬破了,流出血来,就可以免去落泪。他强忍着排山倒海的痛苦,强压着自己声音里的颤抖,勉强克制住那一阵阵的血气上涌,对华俊轩说:“奴才,这就去搜钥匙,您稍等。”
花俊轩无声的望着花霁,千言万语却什么都说不了。下午,花少钦把他毒哑后,便从地牢将他扔到了这个仓库,就在他痛不欲生的时候,花霁出现了。上一秒,他还在欣慰,这一秒,他就觉得无地自容。看到花霁方才悲痛的样子,想道自己如今这破败的样子,又残又哑,当作一个废人般的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花俊轩正痛苦的想着,就见花霁已经找到钥匙走了过来。他抬眼,看此时的花霁,竟没有了方才的痛不欲生,竟像变了个人一样,又回到了平日的平静和从容。
“奴才已经想好了,您换上奴才这身制服;奴才和您;趁着夜色蒙混出王府,不是什么难事。”花霁说,轻轻捧起花俊轩的手,为他打开镣铐。也不知这镣铐上到底有什么机关,只见花俊轩的手腕脚腕,都被这镣铐磨得血肉模糊,特别是手腕,有几处几乎露出森森白骨。但花霁却再没表现出丝毫的痛苦神色,依旧是那般的淡定从容,甚至抬眼,对花俊轩露出一个温和而又温暖的笑容:“大少爷,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养伤,然后一起回府,去见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