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蓁笑着嗯了一声,让瑞宁扶着她靠回床背,但瑞宁额头上捆绑的一角纱布,却引起陆蓁的注意。她伸手,空空的碰了碰那处,眼中有了疑问——
是,受伤了么?
瑞宁先是摇头,但见陆蓁坚持,只好低头解释道:“……表姐受伤之后,被皇上带到了宣德殿中,还下令除了太医,其他人一律不见。可是,一夜都过去了,小还说,这一夜,几乎所有的太医接二连三的都被召到了宣德殿,但还是没有传出任何消息。我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其它,只能跪在外头硬求……还好,最后皇上心疼,才放我进来照顾表姐。”
陆蓁听罢,微微摇了摇头,无声道了一句:“……胡闹。”
但听瑞宁所言,赵文烨竟带她来了宣德殿?!陆蓁抬眼,四处扫了一圈,但又觉得不像。前世,她也曾数次出入宣德殿,可这里的陈设,倒瞧着有诸多差异,特别是那龙凤呈祥的雕纹,触目即是,如何也不可能是宣德殿会有的规制。
“这里是后殿的一个偏殿……”瑞宁猜她心思倒猜的准,“与宣德殿隔着一个穿廊,皇上白日在文德殿和宣德殿处理朝政,晚上偶尔会过来看望表姐。”
后殿……
陆蓁呼吸微震,这后殿,又名交凤殿,她前世也不曾踏足,或者说,没有人曾进到这里。因为这交凤殿常年封闭,只为一用,就是帝后大婚之时。
“不妥……”陆蓁哑着声音,挣扎着想要起身。
就算是偏殿,也太太不妥了。赵文烨到底怎么想的,他这样做,不仅不合体制,还会把她置身于众矢之的,处处立敌,今后,莫不是随便一走,就有万丈深渊在前!
“表姐,你做什么!”瑞宁发现了陆蓁的意图,连忙上前拦着,“你刚醒,胸前还有伤口,怎么能乱动呢?”
陆蓁一边摇头,一边忍痛道:“瑞宁,去,回禀皇上,就说……我已经醒了,没事了,想要回玉淑宫休养。那里我最熟悉,人待着也舒服一些。”
“哪里用回什么玉淑宫。”瑞宁气她任性,声音有些无奈,但还夹杂着几分欣喜,“表姐你替皇上挡了剑,乃是头号功臣,当天就被封了贵嫔。表姐,那可是一宫主位啊,从此以后,你再也不用回玉淑宫了!”
“挡剑?”她什么时候替赵文烨挡的剑,那剑,明明是……
“对啊,所以说,表姐你就放心在这儿好好休息。让你在后殿养着,也是皇上的吩咐,你要是想走,也得等皇上下了旨意再说。”
瑞宁一边说一边已是喜上眉梢,但陆蓁却越听越不安,怎么她一醒,一切都变的跟前世大不一样。贵嫔……她前世从未受过如此重的伤,也不曾封过什么贵嫔,这到底——
“瑞宁,我……”
“朕倒觉得,阿宁说的有理。”暖帘在外一掀,赵文烨迅速钻了进来,风尘仆仆。靳德良则识时务的站到了门外。
“参见皇上!”瑞宁有些惊讶,连忙跪地行礼。
赵文烨将她扶起身,温声道:“阿宁辛苦了,朕有话与蓁儿说,你先去吧。”
瑞宁告退,赵文烨见陆蓁也要行礼,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身子,急急道了声:“免!”
“皇上,妾……”
知道陆蓁又要说些煞风景的话,赵文烨提前用手堵上了她的唇,但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将手快速的拿了回来,“纪卿说,你伤好之前不能受寒,但朕刚从外头回来,可能带了寒气。蓁儿觉得,朕身上凉不凉?”
陆蓁摇头,脸上因为大病初醒而满是憔悴倦容,却衬得那一双清眸摇摇晃晃,更加惹人。
他低头,轻轻一吻落于她睫上,声音呢喃,“蓁儿喜欢朕么?”
陆蓁呼吸一滞,抿着唇,闭着眼一动不动。赵文烨也不纠结回答,只是将人缓缓的放倒在了枕上。
“睡吧。”他声音很低很轻,指尖顺着梳过她耳侧散开的发,“朕就是这么问问,蓁儿不一定要答的。”
陆蓁下意识睁眼,却被赵文烨用掌轻轻阖上,嘴里依然是那句“睡吧”,仿佛咒语一般让人着迷。陆蓁闭着眼,实在抵不过身体的疲累困顿,在赵文烨的注视下竟真的睡了过去。
床上的人,呼吸渐渐绵长起来,而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月白色的香囊。
“也许……”看着陆蓁沉睡的容颜,赵文烨的声音几不可闻,“也许,是朕看错了……但朕以前,又从未错过。”
陆蓁,陆敛之女……你,会是那个意外么?
靳德良带着恩归悄然进屋的时候,赵文烨刚拿着锦帕,准备替陆蓁轻拭额上的薄汗,那样专注的神情,看的恩归都有些心跳加速。
“奴婢见过皇上……”
赵文烨抬头,见来人是恩归,抬指竖到唇间,示意她小心轻声。然后起身将手中帕子递给了跪着的恩归,“你来吧,朕还有些事要处理。”
恩归低声道是,跪在远处恭送他离开。
直到脚步声都听不到了,她才抬起头来,目光有些恍惚的看着门口……若不是亲眼见到,她如何也不会相信,这样温柔的君王,和之前一声令下就杀罚无数的无情天子,竟然是同一个人。
“娘娘,您快些醒吧……”恩归拿着手帕提陆蓁拭汗,“您不知道,您这一睡,有多少人丢了性命……”
那日,她就在陆蓁身边不远,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舞姬,和在场的所有太监,侍卫被御林军拿刀压着,不知带到了什么地方去。小还说,出了这样大的事,那些人基本是活不成了。她也算是行医世家,父辈祖父辈都是军医,可即使是战场杀人,也能看见刀剑血光,而在皇宫里,却是无声无息的,就丧了命。
人命贱至此……虽然陆蓁之前提醒过她,但耳里听的,和实际看的,还是差了一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