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宫东侧殿内噤若寒蝉,满屋的宫人没人敢上前劝说夏冬春。
夏冬春满脸愤恨不甘嘴里喃喃道:“让你不争气,让你抖,让你抖。。。。。。”手上不停用针扎着自己胳膊,露出的一截胳膊上已经渗出血迹,都这样了,夏冬春好像感觉不到疼,还在一下下针刺自己,似是要将满腔羞愧发泄出来。
富察贵人跟安陵容一进门就看到夏冬春这副模样,她看了两旁的婢女一眼,脸一冷厉声道:“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扶住你家小主。”
丹霜连忙应声,上前一把拉住夏冬春的双手,夏冬春抬眼看着两人苦笑道:“你们都来看我笑话,对吗?”
富察贵人对她的遭遇颇为同情,但一想到她素日为人颇是莽撞蛮横,又将那点同情收起,冷声道:“妃嫔入宫,一身一物皆是皇家所有,你这样不自重,若皇上知晓,定以为你心怀怨愤,到时责罚下来,延禧宫谁都讨不了好,我来只是劝你安分点,若你不听劝,我只好禀明皇后再好好教教你规矩。”
夏冬春听到规矩二字,生生打了个寒颤,在景仁宫的那几天,对她来说是噩梦,她可不想再回去学规矩,立马将手里的针扔下哭求道:“贵人姐姐,我再不闹了,还请贵人姐姐原谅我不懂事,妹妹只是怕过了今晚,皇上再也记不得我,那我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得宠。”
她服软的模样跟以前的张扬判若两人,富察贵人终是心软:“你也不必垂头丧气,你还年轻总还有机会。”
夏冬春听到这话黯淡无光的眼神一下亮起来,像抓到希望一样一直说:“贵人姐姐,我真的还有机会吗?对,我还年轻,皇上定不会忘了我,还有机会。”
她自顾说完,转眼看到安陵容,脸上瞬间带着不耐道:“多谢安常在前来探望,我现在好得很,你可以走了。”
安陵容对夏冬春的话置若罔闻,她一进门就敏锐的听到夏冬春说“抖”,一下子回想到当年第一次侍寝时的情景,当年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太过紧张所致。
可夏冬春,虽是包衣出身可家中富贵,她为人又颇为骄矜,侍寝时怎么可能会紧张到瑟瑟发抖?
安陵容抬眼四望,眼神突然紧紧盯着夏冬春寝殿中在灯光下摇曳开放的水仙花。
一花双色,外瓣洁白如玉,花芯色如鹅黄,是花房精心培育的水仙名品--玉台金盏。
安陵容疾步上前,用力嗅了嗅花香。
富察贵人看出安陵容的反常,紧跟在她身后,看到她的动作,脸色微怔,难道这花有问题?
夏冬春生怕安陵毁了她的花,急得直叫:“安常在,那是皇后赐给我的花,你要是敢毁了它,皇后娘娘定不饶你。”
水仙花近闻浓烈,远嗅却清冽,花香没有问题,只是有人将水仙球茎里的汁液剖开,细细涂抹在花叶中,放在室内闻得久了会有头晕目眩感,可若是再碰到其他醇浓花香,两者结合就能让人神经受损,身体会控制不住颤栗。
前世,她侍寝前的香汤里加了玫瑰花露,今生想必夏冬春的香汤里也有这东西。
安陵容心头巨震,神色变了又变最后扯出一抹惨笑:“夏常在,陵容只是从未见过这花,一时着迷就想多闻闻花香,陵容失礼了,还请夏常在勿怪。”
夏冬春向来看不起安陵容,此时却被她惊悚的笑容吓了一跳,她咽咽口水不自然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安常在要喜欢,只管抬到自己屋里就行。”
安陵容看着富察贵人探究的眼神,努力稳住心神客套道:“多谢夏常在,陵容不便夺人所爱,只是这花香得太过浓烈,放寝殿恐晚间睡得不安。”
夏冬春见安陵容竟敢拒绝她送的花,心里顿时不虞:“我自是知晓,不劳安常在提醒,大晚上的我也累了就不留安常在说话了。”
富察贵人听闻此言脸色微怒,这夏冬春真是不值得同情,她拉起安陵容就往外走。
“贵人姐姐,我没说你。”夏冬春在后面喊了一句。
富察贵人只当没听到,安陵容手冷得扎人,她想到那盆水仙花,直觉不对,径直将安陵拉回了自己寝殿。
回到寝殿后,富察贵人将宫人遣退,亲手给安陵容倒了一杯热水,就静静看着安陵容发呆。
热水在手,安陵容回过心绪,原来皇后那么早就开始布局,操控人心如此精准,先给希望再打破,等人低到尘埃时再伸出援手,期间怂恿犯错捏住把柄,至此终身听命于她。
甚至皇后的手还可以伸到宫外,前世自己的父亲押送军粮,十之八九也是皇后手笔。
安陵容喝了几口热水,慢慢将情绪平复,现在可不是她沉浸难过时,她既看穿皇后的布局,就得准备得更充分,同时行事也得更低调才好,羽翼未丰前万不可正面对上。
富察贵人见安陵容神色终于正常,问出心中疑惑:“安妹妹,可是那盆水仙花有不妥之处?”
“那花有毒,所以夏常在才会在侍寝时发抖。”安陵容直接说出,吓得富察贵人脸色一变,然后拉起安陵容就想到景仁宫去禀告皇后。
“富察姐姐,你就如此相信皇后吗?”安陵容面色凝重直盯着富察贵人问。
富察贵人几番思量安陵容的话,不可置信:“你是说皇后下的毒吗?”
安陵容轻轻摇头:“富察姐姐,万事不要轻易断定,想让夏姐姐出丑的人太多,我们没有证据找到下毒之人,夏常在只能吃这个亏。”
富察贵人跌坐椅子上叹气道:“真是防不胜防,以后你我都得当心,万不可意气用事着了别人的道。”
皇后的真面目,现在不宜让富察贵人知道,她心思太浅,万一被看出,害的就是她,只能循序渐进让她慢慢提防。
延禧宫的日子过得更加低调了,两天后萧姨娘的第一封家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