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转过头去问雪凝这人叫什么名字?雪凝指着丁一手上的名单某个名字,原来这黑痣汉子,就是名单之中要准备辞退的人其中一个。
这份名单却是王振手下那暗影交给忠叔的,这上面的人都是出卖过府里消息。丁一见着这仆人如此做派,便对那两个方才打赏了的男仆吩咐道:“打。”两个男仆害怕丁一真去衙门使钱把他俩弄死,便也只好将那黑痣汉子按住,披头盖脑捶了上去。
那黑痣男仆却硬气,他往那些站在天井里的仆人望了一眼,便在地上犹是喊叫着:“有本事便把你家爷爷打死!入你娘的一个乡下秀才,有几个臭钱便如何?不怕告诉你,爷的堂兄的生死兄弟,便是这处卫所的试百户!打不死爷,你这焉秀才等着进北镇抚司大牢吧!”
“嗯,你呢,你是什么身份?举人?还是进士?”丁一听着颇觉得有趣。
那黑痣汉子一时结舌,因为丁一至少还是个秀才,他直接就是一草民,但他仍倔着脖子回了一句:“反正,你他娘的不用吓唬人,上了衙门你这秀才也是不济事的!”
到了京城才知道官小,这话倒的确哪个时代都是通用的。
在乡下村子里秀才就是个大人物了;到了县城,秀才怎么也是功名的,一般地痞也不敢轻侮;去到州府,秀才通常就不济什么事了,因为府城里秀才并不罕见;至于京师,秀才?除了自家孩子,谁还当是事啊?公侯勋贵一大把,便是进士也就那么回事,谁还理会一个秀才?
说起来这秀才身份,还真对这黑痣汉子没什么威慑力,再说丁一接收这宅子二十多天了,前院尽数扔给雪凝,雪凝又是个憨实人没什么威严,更别提训斥下人了,于是连带着仆人渐渐也认为丁一也就那么回事。
何况锦衣卫那边来找他们买消息,也让黑痣汉子觉得攀上了高枝,愈加不把丁一这秀才身份当一回事了。那两个男仆听着黑痣汉子在锦衣卫有个试百户的关系,一时竟就不敢再打了,丁一从雪凝手上接过茶盏,笑道:“随便你们,反正到时上了衙门,这位的堂兄的生死兄弟,会不会给你们出头我就不知道,我只知道砸点银子还是有的,五十两不行,就二百两,你们自己想清楚。”
二百两就是一千石十几万斤大米,别说主家上衙门告家仆,就是扔二百两给打行,也足够把这两个仆人弄死好几回了。他们不约而同打了个冷战,这回哪里敢停手?只是用力地捶打着那黑痣汉子,其中一个机灵些的,边打边冲丁一问道:“老爷,要打成怎么样?”
“总得给他个教训啊,你们且打着,我看着他有悔改之意,自然地叫停。”丁一自始至终都是且带微笑,这真没有什么好生气,不听话,治就是了。都投阉党了,不论愿意与否,身上都打上了王振的烙印,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打了半炷香,那黑痣汉子就扛不住,不再喊叫着要把丁一怎么样了:“老爷,小的是猪油蒙了心,还请老爷饶过这一回……”
丁一掏了掏耳朵笑道:“听着没什么诚意啊,你演戏能不能也给点表情投入一些?”又指那两个男仆说道,“我说你们两位,看地上这位还中气十足呢,怎么着?他是常山赵子龙转世,七进七出不喘气的?雪凝啊,去内院叫如玉备上纹银两百,然后你去请里长过来,看来今天还得去一趟衙门才行啊。”
“不敢麻烦老爷!”那两位再笨也知道,今天不让丁一舒畅,丁一就必定会让他们很不舒畅,当下再也不敢留力,吃奶的气力都使了出来,一拳拳砸下去,那黑痣汉子便是一声惨叫,站着的那些仆人,胆小的听着都侧过脸去不敢看。
丁一不叫停,那两个男仆拳头都打得血肉糊烂了依旧不敢停下,提脚一下下往黑痣汉子心窝、肋骨踹落。那黑痣汉子此时那里还看不出丁一是要把他生生打死?他也算是光棍,勉力抱头缩成一团,嘴里一边呕着血,一边叫嚣道:“好!打你老子打得好!等老子死了,自然有人、有人要下去跟老子做伴!”
“住手。”丁一坐直了起来,对那两个男仆说道,“且休息一下,雪凝找点金创药给他们手上的创口包扎一下,我这人见不得这种血肉糊烂的,犯晕啊……”天井那些仆人几乎人人心里都觉反胃,还见血犯晕?跟前那个打成猪头一样的黑痣汉子,不但全身是血,还在不停呕血呢!
“我想,这位仁兄说的试百户是哪位,你应该是知道的,对吧?”丁一微笑着问那个先包扎好了拳头的男仆,那男仆当然想说不知道,但不知道为什么被丁一盯着,似乎被看破了心思一般,又想起刚才的威胁,当下不敢说谎,只好点了点头。
丁一如何知道这仆人认识?以这黑痣汉子的泼皮性子,认识一位试百户,不天天提在嘴上才怪!真有心计的货,例如第一个被辞掉的举人,就算心里不以为然,玩的也是皮里阳秋,绝不会在这时候来跟丁一当面犯倔。
丁一点了点头,对那先包好手的男仆说道:“去卫所,寻那位锦衣卫试百户,但说他的生死兄弟的堂弟,快要被打死了,请他轻移玉趾过来一趟。若是他问起,你就把此间的事仔细跟人家说了。快去快回,若是回来得迟了,指不准路上你就撞见搜捕逃奴的官差,那便不美了。”
那男仆听着只觉心头发冷,怎么这二十多天里就没发现,这主家狠辣到这地步?去跑个腿要是慢了,就要去衙门报逃奴……他也不敢啰嗦了,匆匆行了礼一串小跑便出门去了。
丁一看着在地上呻吟的黑痣汉子,俯下身子问他道:“这位仁兄,看你不太精神啊,要不,给你上点药?”
“呸!”那汉子是个泼皮性子倒也硬性,狠狠啐出一口血痰,狞笑道,“傻缺!他娘的,头一回遇见这么傻缺的败家货!你以为那试百户来了,二百两银子就能打发?你这宅子等着换主人吧!哈哈哈,傻缺秀才,你爹生你真是生出来破家的!”
按这黑痣汉子想来:锦衣卫平日里没事都要勒索一番,何况于这回有了名目?不把丁一敲骨榨髓才怪!所以这黑痣汉子一点也不担心,只死撑着等那试百户来了帮他出这口气:“到时把你这狗秀才扔进大牢里,爷知道自己有多少份量,这宅院分不到爷手上,倒是你这蠢货那个叫如玉的妹子不错,到时爷就跟百户大人要那妹子暖被就好!哈哈哈!”如玉一般也不出来前院,加之丁一说如玉也姓丁,所以这些下人也搞不清楚如玉到底是丫环还是丁一的妹子。
“如玉还那么小,你这么做会不会太没人性了?”丁一用碗盖刮了刮茶沫,喝了一口茶,向那汉子说道,“要不我给你认个错,这事咱们算揭过你看怎么样?”
“怕了吧?你娘的!”那黑痣汉子跟打了鸡血一样,血肉糊烂的竟就这么从地上爬了起来,戟指着丁一狂笑道,“早干什么去了?入你娘!现在知道怕有卵用啊?不怕跟你说,百户大人来了,这事也由不得爷做主了!你这傻缺,洗干净屁股等着坐诏狱吧!”
这时雪凝却开口说道:“老爷莫要怕,‘同居者相为隐……部曲、奴婢为主隐,皆勿论’在场都是家仆,不能为他作证,又‘子告父母、臣妾告主,非公室告,勿听!’”
这下那黑痣大汉真撑不住了,听着雪凝这么说,却又往那身后天井站着的奴仆处望去,按雪凝这般说,他真拿丁一没什么办法,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不把丁一搞服帖,真要让丁一去衙门使钱弄他,那这黑痣汉子知道自己是没活路的。
丁一轻轻吹着茶盏里的茶沫,望着那奴仆群里开口道:“一嘴黄牙的仁兄,你再不出来的话学生看来这戏是唱不下去了。”
便却听有人“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位便是那黑痣汉子刚才几次转头去看他的那人,却听他开口道:“还唱不下了呢?真真是失心疯了。丁秀才您到了这京师还真把自己当回事?真以为这衙门判案还会跟你在容城一样,县太爷因你是秀才而给你照顾?”
这位模样倒还说得过去,就是一口黄板牙极是让人恶心。他不等丁一出声,便自顾走了出来,走到丁一面前取了块牌子在丁一眼前一晃,随手拖了张椅子自个坐下,却是笑道:“本来也不打算开口,但实在看不得丁秀才你这嘴脸,真以为自己是个秀才就可以横着走?”
被这黄板牙的一说,黑痣汉子也回过神来,黑痣汉子虽听不太懂雪凝说的,但却也知道雪凝在宽慰丁一,他冷笑抹去嘴角的血迹说道:“哼!傻缺秀才傻缺管事!要事事都按律法来,这官儿还怎么发财?等着瞧吧!”
刚才那块牌子丁一却是认得的,和胡山他们的的腰牌是不一样的,倒和那个被胡山干掉的经历陈逸的腰牌款式是一致,只不过陈逸那块刻着“经历”这一块是“百户”,也就是说这位黄板牙其实是潜伏在丁宅里的锦衣卫百户。丁一却也没什么激动,只是平静地问道:“学生管教仆人,却与尊驾无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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