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近之情,油然而生。
但她却不甚搭理,每日里但听她说:谢谢。早。抱歉。打扰。对不起。请问。
即使在说“很好”的时候,她的声音,仍然是冰凉的。
我几乎要怀疑她是个从科幻小说里走出来的机器人。
但机器人,应该不会流泪吧?
那个深夜,失眠再次来袭,我几乎忍不住要跑到厨房借把菜刀杀回去。可惜,我们是文明人,所以我只是跑到餐厅里喝酒。
那是三点来钟,餐厅只有两桌人,除去一群玩累了的人在一旁狂谈海吃外,便是齐安然。
她穿着黑色衣裙,手边放着整瓶的白兰地,倒一杯,仰首喝下。再倒一杯,再仰首。
她的目光冰凉,像是穿透了红尘日月,泪,却不动声色地滑下。
有那么一句话吧,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那样的深夜,那样的饮酒姿势,那样冰凉的目光。她整个人是一座悲伤泉,汩汩地往外冒,我不由自主,和她坐到了一起。
她不说话,我也没有开口。在这样的时候,有什么好说的呢?能令女人在深夜里买醉的,除了男人,难道还会有别的吗?
那天我们喝到了天亮。奇怪的是,居然没有醉,仿佛酒精全变成了泪,统统排出了体外。
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们不是知己,我们只是天涯沦落人。
美丽的大理,即使在烈日底下,也丝毫不损姿容。它有种外柔内刚的风情,不同于苏杭。这个时候的苏杭是全无景致可言的。苏杭的美柔情似水,受不了酷热与严寒,她只适宜在春花秋月,天气适宜,方能美得不可方物。
而大理似情伤过后的女子,美丽与温柔仍在,但,多了份韧劲。
真是个好地方。
一起喝过一场酒,仿佛就结下了什么契约,很明显地,与齐安然走得近了。
她的眼神依然很平静,我却能感觉到那双眸子里有暗流涌动。
她也会对我微笑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还是很温柔秀丽的。
回程的时候,路途漫长而无聊,或许是太需要倾诉,我们聊起了天。
我咒那个杀千刀的该死的男人左居城,咒他不得好死,咒他俩早日分手,咒他们生孩子没屁眼。把世上最恶毒的话说尽了,口干舌燥,灌下一瓶纯净水,再来一句总结:“哼,明天老娘找个好十倍的男人羞得他投河自尽。”
说完了,心里莫名地痛快,太痛快了。纵使周围的乘客都对我们的恶毒言词报以侧目,我都不放在心上。心里的恶气一口吐尽,我似乎把那个男人一口气从窗子里吐了出去,他落向遥遥云海,从此与我无牵无挂了。
“该死的。”我忍不住又来了一句。你得知道,有时候说脏话是一件非常痛快的事。我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过这种感受了。在男人面前要斯文有气质,在办公室里要精明能干,骂人也不许带脏字。
齐安然并没有我这样惨。但我惨反而惨到底了。就像人家说的,否极泰来。她不一样。她从十八岁的时候就爱着一个男人,可这个男人却一直与众多女人纠缠,她一忍再忍,却再忍不住,提出了分手。
好吧,分就分吧。现在,那男人却又出现了。
“我是在实习的时候认识他的。当时我只是法学院的学生,而他已经是名重一时的大律师。我崇拜他,爱他,可以为他奉献我的所有。但他却只能给我万分之一。我只有逃了。”她的眼里一片苍茫,看不出一丝情绪,“最近,我接到一个案子,对方的辩护律师却是他。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站在他的对面,我……”她握着水杯一口气喝干,恨不得那是酒。
她的情况确实比我复杂。
对这种事情,我们还能说什么?感情是最不可理喻的,全无道理可言,我们根本不能说什么“你应当如此如此”的屁话,说了也是放屁。
分手的时候,彼此换了名片,留下联系方式,从此多了一个可以喝酒聊天的朋友。又或许从此就搁在名片盒里沉睡了。同事、同学、客户、上司、有可能对你有帮助的人……太多人,怎么应付得过来?
因为一时的悲痛和冲动,我竟然辞了职。天知道我现在有多么后悔为了一个变了心的男人丢了工作,那简直比为了一颗臭掉的鸡蛋扔了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还要荒唐,但这种荒唐事竟是我干的。
虽说凭着过去拼死拼活卖力做事的本钱,我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但一切都得从头做起。而且,新公司离我住的地方实在太远了,中间的距离可以划出一条直线,然后把这个城市切成两半。
所以我面临的选择是,要么换工作,要么换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