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珑默然地摇摇头,她知道,老人终于要说他的事了。
“捡到你的时候,我刚失去了一个女儿。”他费力地移动眼神,对她露出慈爱的微笑。“你就像上天赐给我的另一个女儿。我疼爱你,就好像是疼爱着她一样。”
“袭月是她的名字?”玉珑哽咽地道。
“袭月和你好像啊,可惜她的一生是个悲剧。”老人怀念地笑,面容却笼上了重重哀愁。而当老人的眼光再度聚回她身上,竟叫回了她的本名。“玉珑,我不希望同样的事再发生在你身上。”
“我知道你觉得这不是由你决定的,我说什么你也不─定听得进去。但是,听师父一句话,就这么一句。”老人紧抓着她的手。“答应师父,当你真要动手杀了那个人之前,再仔细想一想,你心里头究竟是爱他,还是恨他,好吗?”
“我──”何须再想,她早已经决定了。
老人只是再次抓紧了她的手,目光恳求。“答应师父,好吗?”
“……是,师父。”玉珑挣扎了半晌,终于含泪松口。
“太好了……太好……”最后一桩心愿已了,老人仅存的一口气再也无法凝聚,他虚软地倒在床上,含泪露着微笑。“袭月……袭月……爹总算对得起你……”
玉珑静跪床边,泪流不止,直到老人弥留的呓语渐渐低微,终归消散无息的时候,她才郑重地向后退,咚咚咚地磕了三大个响头,正式地和她的再造恩人道了别。
她亲手埋葬了师父,十年来头一回踏出了夜明山。
这十年间,老人带她隐居在夜明山,平常若有生活所需,也都是师父下山去张罗。所以当她步入宣州街头时,她所感到的惊愕非比一般。
原来早在十年前,钟太守全家便因罪而满门抄斩了。
因罪……什么罪?玉珑虽然惊讶,嘴边却抢先一步绽开了放肆的笑意。报应、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哈哈大笑,却控制不住眼角不停渗出的泪。
最末微的仇人已经伏法,但这才是她的开始!
她有生以来头一回步出宣州,她以易容术替自己换了张脸,也换了个名字,带着师父留给她的遗产,包括医书和银两,她一路行医,终于来到京师。
御景王府始终显赫不坠,她很容易就找到她最大的仇家。但是,才来到门口,她不禁愣住了。
那出入于御景王府的王爷,不是他的父亲!更不是他!
在王府附近打听消息的结果,当今的御景王爷姓厉名祯。老王爷在十年前便不知何故悬梁自尽了,王府的大少爷厉勋自从十年前于御前比武的校场上断剑入狱后,至今亦不知所踪。当年的王妃遭逢夫死子离的家庭巨变,承受不了打击,便神智失常地疯了。
当她听闻这些消息的时候,僵立在当场,好久好久。
为什么?难道……这些也是报应吗?
她的复仇难道尚未开始便已经结束?
是上天当真对她如此优厚,或者,其实这一切……
并不单纯地只是天意?!
第十章
威严的锣声传递了宽广校场的每一个角落。阳光耀眼得几乎让人晕眩,他却觉得此生从未如此清醒过。
“比试双方就位──比武开始──”
司仪宏亮的声音响起,对面的弟弟已兴奋紧张地向他摆好了比武的起手式,可是他动也不动,只是抬起眼眸,迎向高台上那双自始至终从没放松过对他提防的阴骛眼眸。
他不由得笑了,唇角勾起一丝讥讽的弧度。
就算对他监视得再严密,他终究也有管不着他的时候。
这正是他所要的,他心中沸腾的恨意正寻找这么一个宣泄的出口。为了完成他的复仇,为了得到这样的机会,哪怕是利用了弟弟的纯真,哪怕是背弃了与他的约定,他都顾不得了!
射向父王的凌厉目光陡然暴增,他迅雷不及掩耳地举起了手中的绝世名剑,用内力震断了那锐利的剑锋。
“啊!”厉祯吓得大叫,倒退了一大步。全场人都被他吓住了,在御前比武上自折剑锋,这可是恶意侮蔑龙恩的死罪呀!
“厉勋!你好大胆!”果不其然,皇帝一拍龙案,龙颜震怒。“来人啊,立刻将他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