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好哇,你竟然还敢和我顶嘴?!”
那徐凤仙凶神恶煞一般地扑近前来,一把抢走了毛笔字,将它们抛洒得漫天飞舞、纷纷扬扬的;紧接着,便用指甲尖儿狠狠地在她的胳膊根儿上,一顿猛掐、猛拧道。
阿梨疼痛难忍、迭声惨叫,不住地躲闪,好不容易才尽力脱开身,逃出了室外。而徐凤仙则顺手儿抄起了一只长条镇纸,余怒未消地追了出去,满心想要打得她满脸开花儿。
可怜的阿梨,就象一只避猫老鼠似的,围着院子滴流儿乱转,很快便被对方逼到了院门一侧的墙角儿,再也无处藏身,眼瞧着这场毒打,在所难免。
其实,阿梨只须轻轻地拉开身边儿的那一道,通往前院儿的木门,就能够顺利地逃出去,避开此劫——不过,柳氏曾经言道,假如阿梨胆敢踏出这道院门半步,便非得活活儿地打死她不可;所以阿梨这四年来,就连门闩的边缘,都不敢稍微地碰触一下儿。
“怎么样,这一下儿,你跑不掉了吧?!小贱人,看招儿!”
那徐凤仙的脸上流露着狰狞之色,“呼、呼”地舞动着镇纸,逼近前来,这便作势要打。
“唉!”
阿梨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口气,方要闭目相迎,却突闻耳畔,“吱呀”的一声作响,徐文打从外面推门而入——原来徐文今天有意要偷懒,故而对先生谎称自己的身体不适,提早回到了家中。
“文弟,阿梨这个蠢丫头,背地里偷你东西,被我当场逮住了,还不肯老老实实地承认——”
徐凤仙扭过头去,瞧见了弟弟,便越发得意地指点着阿梨,对着徐文谄媚笑道:“你说,咱们该怎么发落她呢?是不是,得告诉给娘知道呀?”
“徐肥猪,你别傻啦!你去告诉给娘知道了,娘顶多就只会揍她一顿罢了,有什么乐子可言呢?”
那徐文原本就是天底下第一字号儿的顽童,听说了这种事情,又焉有不作怪之理?于是立刻抛开了书袋,眉花眼笑道:“不如,咱们俩把她给扔进井里去,那多好玩儿啊!”
“那。。。。。。那岂不是,淹死了她?——爹爹非得骂人不可,娘也不会许的。”
因为一贯好吃懒做,养出了一身肥肉的徐凤仙想了又想,颇感踌躇道。
“胆小鬼!”
徐文一翻白眼儿,老大不耐烦道:“你不会说,是她自己不小心跌进去的吗?再说了,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我猜多半儿不能,有什么打紧的呀?!”
“是、是,没什么打紧的。”
由于自古以来,男尊女卑的思想作祟,徐凤仙从小儿就对弟弟徐文忌惮如虎、惟命是从,故而一经喝叱,立马儿便就满脸赔笑地附和说道:“明明就是她自己,笨手笨脚地摔了进去,这是谁都怪不得的。”
“你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还不赶紧动手?!”
徐文“呸”的一声,吐飞了一口浓痰,张牙舞爪地指挥他姐姐道。
——但听这姐弟俩儿,一时间,竟然是打定了主意,想要扔阿梨入井灌包儿,借此来玩耍;阿梨只吓得面色发白、神魂失据,再也顾不得什么禁令了,当下一个箭步,便就迈过了门槛儿,朝着前院儿的方向,飞速奔逃而去。
徐凤仙和徐文双双瞠目结舌,一齐大呼小叫。
“啊,跑了、跑了!”
徐凤仙挥舞着铁尺,锐声喊道:“她平时,就连走路都不稳当,怎么突然跑得这么快了?!”
“别怕,她还能跑到哪儿去呀?!你等着,我这就去把她捉回来填井!”
徐文则信心满满地拔腿就追道。
阿梨远远地听见了他的叫嚣,更加不敢稍作停留,只顾低着头儿,一溜烟儿地向前猛跑。徐文紧追在后,逐渐逼近了阿梨,一路上恐吓、怒骂不已,几次捉到了她的衣角儿,旋即又被她,没命一般地挣开了。
那长风客栈前院儿的待客木楼,楼高三层半,通体为百年的梧桐木建造,既坚固牢靠,而又持久耐用。其最顶上的两层,分别乃为奢侈的贵宾套房,和普通的双人客房;一楼,乃为廉价的大号儿通铺;至于最底下的半层呢,则除了一间阴森矮小的草料儿屋,还另外设有大半圈儿宽敞、通亮的栅栏马棚。
客栈的前院儿,此刻如同往常的一样,迎来送往、车马纷杂的,自然要比后院儿那边,热闹了数十倍。阿梨四年以来甫见此景,却也是顾不得流连、张望。
阿梨和徐文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追一逃,不断地撞着这儿,碰到那儿,于数番的纠缠当中,竟然不知不觉地钻进了东边的厨房里面。
此际恰逢正午时光,小小的厨房之内,炉红火旺,又蒸、又煮,又炒、又煎,十几名厨子和店小二,正忙得热汗淋漓,穿梭不停。这时,再蓦然地闯进了两名撒腿疾奔的孩子,立即便阵脚儿大乱了起来,但闻“哎哟”、“噗哧”、“哗啦”之声,不绝于耳;各种荤、素食材和器皿用具,被磕碰得七零八落,遍地开花儿;而几名端菜的小二,也让他们俩给撞得是东倒西歪、横三竖四道:
“哎呦喂,谁啊这是!”
“哎呀,我的红烧鲤鱼,我的红烧鲤鱼!!”
“我日,张小六,你压着爷爷的腿了!还不赶快给我起开!”
“我呸!哪儿来的小丫头,作死呢这是!哎呦,文少爷,您这是裹的什么乱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