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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越礼不等他的回答,站在男人前方,拿起徐乐早已准备好的器械,动作行云流水,导管送入喉腔,氧气持续缓慢取代呼吸作用。
胸廓起伏越来越不明显,血压还在下降,不纠正病因抢救无法继续。
“让我个位置。”血管外科医生终于来了。
霍湘跑到急诊,围观的群众已经疏散开来了,安保人员也已离开,只留下地上一滩已经有些凝固的血,保洁阿姨拿着大拖把扫过,留下几条红色的痕迹。
她着急地扒在诊室门口,诊室内空无一人,余光瞥见地上的白大褂,她捡了起来,看见胸牌上的名字和被红色血液沾满的衣服,心跳几乎快要停了。
她大口呼吸了几下,右手捂着胸口,拎着白大褂仔细看了一圈,并没有刀口划破的痕迹,心跳稍稍缓和了一些,可仍旧以一种病态的速度跳跃着。
霍湘抱着衣服走到抢救室门口,正好撞见徐乐急匆匆地走出来,“徐乐!”
“霍主任”徐乐脚步不停,“你怎么来了”
“齐越礼呢”霍湘吞咽了几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害怕听到一个她最恐慌的答案。
“齐主任在给那个杀千刀的抢救。”徐乐的回应带着明显的情绪化,可脚步根本不敢停下,“我先走了。”
霍湘扶着墙,跌坐在蓝色塑料椅上,冰冷的触感刺激着她的背部,连带着心脏和大脑也清醒了过来。她拗成一团的心脏终于缓缓舒展开来,心跳也恢复了正常,呼吸也匀畅了一些。
还好,还好。
她坐在急诊抢救室门口,额头抵在交叉的双手,心跳落回原地。最近真是多灾多难,她想。
霍湘扶着墙,一步一步缓缓离开。门诊大厅人来人往,完全不知几步之外的急诊经历着什么祸端。一条不足100米的过道,是生死之隔。一直回到诊室,她耳中的嗡鸣才彻底消散,脑海也恢复了清明,她对着已经暗下去的电脑屏幕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才打开电脑书写刚才写了一半的会诊记录。
该说什么呢,如此危机的关头她都不忘保存病历,也算是一种冷静了,霍湘弯起嘴角自嘲一笑。她看着病历,脑海内重播刚才的诊疗经过,郑重其事写下了处方——
“方拟桂枝加术附汤合芍药甘草汤。”
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霍湘拿起手边刚才被她遗落的手机,工作群内的消息快速滚动,再次看到那两张图片她依旧心惊肉跳。她垂下眼眸,将所有的情绪掩盖在眼皮下,也不知道齐越礼那怎么样了——
“等会我让你松手你就松手。”已经穿好一次性手术服的外科医生转头对柯星前叮嘱,他将台面上两只手套叠在一起,快速利落地戴上无菌手套。
男人一个管道输注着晶**,一个静脉通道红色的血浆已缓缓输送至体内,口腔气管内纯氧源源不断地运输,他的生命体征几乎全都倚靠外界维持。
“松手。”
按压止血也有些许成效,男人的血液不再呈现喷射状,但血液仍快速地流出体内,大概是酒精麻痹了他的痛觉,也有可能是情绪上头,心存死志,男人用力极深,血管被利落地一刀割为两段。
外科医生见此状反倒松了一口气,好在不是反复拉扯地刀口,切面越工整,缝合越简单。他眯着双眼找到了断裂的血管,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将两段吻合,血液流动在手术钳和针线来回之间越来越缓,直至彻底停止。
“我的任务完成了。”外科医生长吁一口气,扭动着刚才僵持的脖颈。
所有的抢救措施已实施完毕,男人的血压不再下降,开始慢慢回升起来。齐越礼只穿这紫色的洗手服,双手环胸看着监护仪,又看看躺在床上没有动静的人,“送到ICU去吧。”
“他出来不会又来闹吧”全程围观的张新宇突然出声,“然后又质问我们为什么要救他,他没有钱。”
“也不是没有可能。”徐乐撇嘴,“得亏今天杨意休息。”
“好了,别说这些了,”齐越礼打断对话,“治病救人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他走出抢救室,回到诊室门口,现场已经被处理得一干二净了,门口的患者换了一波又一波,蒋由也已经包扎好伤口,坚守在岗位上,拖着行动有些受限的胳膊敲击着键盘。
齐越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发现那件被血浸染的白大褂正放在桌面上,胸牌单独放在了一边,他拿着胸牌,拇指反复在“急诊科”三个字上摩擦,大脑不断闪现刚才那个持刀男人自刎的画面,他无力地坐在办公椅上,双手掩面。
黑色笼罩在眼前,鲜红的血液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可他几乎是自虐一般,一直回想刚才的画面,蒋由的手臂被刀划过流下的鲜血和男人的颈动脉被割裂喷洒的鲜血混合在一起。他闭上双眼,手臂垂在身边,又深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起回家吗”温柔的声音将齐越礼拉出了负面的情绪,霍湘装作刚才无事发生一样,带着微笑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
她五分钟前就站在门口了,早晨他和她说好一起回家,晚上一起吃饭,到下班时间,她没有和以往一样收到他的信息,原以为抢救还没有结束,她便来到急诊室等他。
可急诊抢救室已空无一人。
她轻叩办公室大门也无人应答。旋转把手,齐越礼闭着双眼,眉头紧锁,完全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她看到她叹气,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无声地长叹。随后她收拾好自己内心杂乱的心绪,摆出笑容,走到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