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慎知她是饿极了,又从老妇那里要来几个,递到那少女手里。那少女先是一愣,然后在自己的破棉袄上擦了擦手,赶紧抓了一个肉馒头。
她咽了口口水,拿着肉馒头掰了一小块,便要去喂那瞎老头。
“小丫头,你自个儿先吃就好,”查仵作笑笑,道,“你爷爷这边也有,香喷喷的肉馒头管够!”
“放心吃吧,”冯慎也道,“若是不够,再从屉上去取。”
“香瓜……”那瞎老头听到了,嘴角翕动几下,道出一口山东土音,“你替爷爷磕几个头……好好地叩谢这些恩公……”
那叫作香瓜的少女一听,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梆梆地磕起头来。
冯慎和查仵作一瞧,赶紧扶将起来,嘴里急说着:“顺手之劳,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那香瓜又硬磕了几个,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姑娘,”冯慎看他们爷孙二人落破不堪,又出言问道,“你们这般凄凉,莫非是遇到什么不幸了?”
没想到一听这话,那香瓜居然小嘴一咧,哇哇大哭起来。
第九章 夤夜缉凶
见冯慎问起,那香瓜竟悲从中来,哇的一声大哭不止。听她哭得凄切,那瞎老者也动了情,盲目之中老泪纵横。
冯慎和查仵作慌了手脚,忙好生劝说。一连安慰了好一阵,那爷孙二人才收了悲声。
“小丫头,”查仵作拍着香瓜的后心问道,“不急着哭,有什么委屈只管说,没准我们还能管得了。”
“俺……俺吃个包子再说行不?”香瓜抬起眼泪汪汪的大眼,抽了抽鼻子,“俺饿……”
“对对对!先吃!可劲的吃!”查仵作忙递过来几个肉馒头。
香瓜也不答话,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抓到嘴边便狼吞虎咽。可能是有阵子没吃东西了,那香瓜等不得细嚼,就囫囵的将嘴里东西咽下。吞咽得太急了,食物噎在了嗓子眼里,忙灌了几口茶,这才顺下去。
“慢点吃,”冯慎看着她,摇头笑道,“留神别再噎着。”
香瓜抬头看了一眼冯慎,使劲地点了点头。可手里还是不停歇,抓着肉馒头狠狠地朝嘴里塞。
“老人家,”冯慎转向那瞎老者,问道,“听你们口音,像是打山东来的?”
“回恩公的话……”瞎老者咳嗽几声,忙道,“俺们是济南府平原县人氏,俺姓田,双名金开,那是俺孙女……她爹娘死的早,怕不好养活,就随便起了个小名,一直叫到大。哦,老汉糊涂!还没请教两位恩公上下?”
“老人家客套了,”冯慎忙道,“在下姓冯,那位姓查,我二人皆是晚辈,万勿再以‘恩公’相称。”
“不是这话!”田老汉将手一摆,道,“俺们落难至此,别人都嫌俺们腌臜,别说是讨食,就连见了,都避得远远的……一连几日,水米不曾沾牙,若无二位恩公给吃施救,俺老汉怕早已饿毙在这官道上了……”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冯慎又道,“老人家,您与孙女千里迢迢背井离乡,是为了哪般?”
“这还用说?必是那家乡遭了寒灾吧?”查仵作插言道。
田老汉侧着耳朵听辨了一会儿,这才说道:“那位……应该就是查恩公吧?这几年收成虽然不算好,可也没到那绝粮的份儿上。只是老汉俺感觉大限到了,怕留下香瓜一人无依无靠,这才收拾了家当,赶来京城投一处旧友。可谁知刚过了沧州界面,就……”
“就遇上歹人,被劫去了细软?”查仵作一听,很是不忿,“那伙打家劫舍的恶贼,真该尽数剿灭!”
“俺才不怕山贼咧!”查仵作话音刚落,那香瓜便不服气地叫起来。她几个包子下了肚,说话也有了中气:“凭俺那件‘甩手弩’,四五个山贼俺还不放在眼里!可俺们碰上的是‘摸包儿的’……不知什么时候,那褡裢就被人给偷空了,那里面还有黑儿娘送俺的首饰呢……”
“香瓜!”还没等香瓜说完,田老汉突然高声制止,“莫要多舌!”
“哦……”那香瓜吓得一吐舌头,便不敢再说,只是低了头,又吃起那些肉馒头来。
见这田老汉这么大反应,冯慎心下也纳闷儿。他不动声色,只是偷眼观瞧这爷孙二人。
那田老汉虽是个瞎老头,身架子却十分高大。一般的盲者行路,定要持根竹竿探路,而他却两手空空,并无助行之物。他耳挺面方,太阳穴高高隆起。双掌虎口之间皆是厚茧,八成是那持刀弄棒久了,生生磨将出来的。而且,田老汉虽操着一口村音,但谈言说话带着股江湖味道,不似一般村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