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铮回到程府,灵堂已经空了,府中白幔有的摘下,有的还在空中飘荡,显出几分寂寥。城府之中,还是有几位老仆的,他们保证了程府的干净,维持了勉强的体面。
自此,程府的大丧就算结束,程浙入土为安,程铮的热孝可以除去。修士在丧葬之礼上远远不如俗世看重,亲生儿女也不必守丧三年。最多一年之内,婚庆之事还有忌讳。程铮没换下孝袍,回到自己房间中,昏昏睡去。
料想其他人不会在今日再登门找自己的麻烦,若有什么为难事,那也是醒来之后的事情,因此他这一觉睡得很沉。他也太累了。
醒来之后,日已西沉,夜幕降临了。夜晚的程府显得安静非常。往日的烦躁似乎随着夜色消融了。
程铮站起身,走出房门,正要享受一下在战争间歇难得平静的夜色,突然身子一顿,立住了脚步。
在院子中,竟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衣,头上戴着帷帽,一双眸子熠熠生辉,比天上明星还璀璨。
程铮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哑声道:“小钰?”(未完待续
一五三 团圆(一)
一五三 团圆(一)
只见帷帽下面露出的容貌,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多少还有些娃娃脸,却也出落得容色绝美,尤其眉眼之间,与程铮颇为相似,却是个豆蔻年华的佳人()。
那少女笑着道:“二哥。”
程铮见了这个唯一的亲生妹妹,震惊之下,哪有半分喜色,一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拽进了屋中,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神色惊恐之中带着恼怒,手指已经微微颤抖。回头瞪着程钰,好像要吃了她一般,咬牙道:“程钰——你怎么跑进来的?你疯了?”
程钰倒是恍若无事,笑嘻嘻的挣脱了程铮的手,道:“二哥,别来无恙啊()。”
程铮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压低了嗓子吼道:“谁让你来的?父亲的话你忘了吗?无论什么时候,绝对不能来找我们。不管是父亲还是我死了,你都不要露面,你当时怎么答应来着?如今地狱无门,难道你真的要死在一起?”
程钰见他声色严厉,自己也收了笑容,道:“二哥,不死在一起,我难道独自一个人死在外面吗?”她回过手,点亮了烛台上的蜡烛,道:“外面到处都是找我的人,上阳郡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若不是我机警,在住处的时候就死了七八回了。如今我想索性走投无路了,还不如回到二哥身边。要死,咱们也死在一处。”
程铮盯了她许久,苦笑着道:“你都回来了。我还能怎么样?一起死就一起死吧。”说着转头点亮了另外的蜡烛。烛火幽幽,照的他脸色明暗难言,有些黯然道:“我本来心头最重要的事已经了解,本该放开手脚。你又来逼我,叫我如何是好?你哪里知道如今盘城的艰险。如今大事已了,我正要和他们拼死周旋,你倒这个时候来,简直是……”
程钰笑嘻嘻道:“二哥,我饿了,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程铮怔住,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叹道:“你这丫头……就该饿死你。”转头从壶中到了一杯水,从柜子里拿出点心匣子,摆出几样糕点放在桌上,道:“吃完了趁夜出城去。今天晚上还算太平,你向来伶俐,他们又不特意防备你,装扮的仔细一点,料也无妨。”
程钰用手帕擦了手,拿心,却不便吃,端起茶水来,道:“二哥,你喝不喝茶?”
程铮接过茶盏端在手中,道:“也不必了,我不必吃东西了。”
程钰咬了一口点心,道:“二哥,你瘦了许多。”
程铮轻描淡写的道:“是吗——为父亲守孝,不思饮食,又有些辛苦,清减了也是寻常事()。”
程钰道:“是那些人逼你的吧?我今天看到了父亲的葬礼,乱成那样。他们太过分。”
程铮皱眉,道:“你去了葬礼?是啊,既然来了,也当送父亲一程。”他站起身,做出笑容道:“不过那些都是小事,也不算什么。你今天既然去了葬礼,也该看到你二哥我的威风,程钦被我打得猪头一样。他什么时候捣乱,我什么时候灭了他。你从小跟着我出去打架,难道不是道我的本领?”
程钰笑道:“我知道二哥的本事。我从小第一个崇拜的是父亲,第二个崇拜的就是哥哥。”她站起身来,摘下头上帷帽,却见她头上梳了发髻,做了男装打扮。笑道:“我小的时候常常扮男装,就是为了打扮起来像二哥。不过小的时候男孩女孩儿看起来没什么区别的。不知道长大扮演起来,还像不像?”说着眉毛一竖,凤眼斜挑,露出几分英气来。
程铮仔细看着她,道:“嗯,你这么一扮,还真有几分样子。不过你若是扮演大哥,就更像了。”
程钰愕然,道:“大哥,大哥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二哥你见过么?”
程铮出了一会儿神,道:“我小时候见过,但是大了忘记了。不过有一天我在灵堂昏过去,做了一个梦,梦中终于清清楚楚的显出了大哥的相貌。我想如果大哥活着,就是那个样子吧。他就像你现在的样子,再高一些,气度再出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