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云渊收起刀来,坐在地下,头轻轻低下。似乎有些疲劳。程钧慢慢收起剑光,剑气却凝而不散,站起身来,一字一顿的问道:“为什么杀他?”
云渊沉默,程钧以为他不会回答,过了一会儿,就听他道:“应该的。”
这回轮到程钧无话可说,只得一步步后退,两人距离越来越远,点头道:“或许吧,本来就是应该的。他带领狼群突袭雪狼族,又说出许多挑拨言语,逼得你无家可归,论立场,论仇恨,论人品,他绝无生理。但你为什么还要救他?”
与其说是他想要刨根问底,倒不如说他在以言语化解这诡异的气氛,或者说在试探对方的感情,决定出手的时机和方向。
不出他所料,云渊没有回答,程钧笑了笑道:“杀人救人,凭你一言而决,本该如此,是我多言了。”微微欠身,剑气一乍,剑光再次升起,既为了护身,也为了御剑离开。
其实这个问题,程钧心中已有解答——云渊对玄歧说,‘有件事,只有你知道’,所以云渊不能让玄歧死,就是为了有话问他。现在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所以他可以死了。
不过为什么云渊怎么看出这幼狼可能是玄岐的孩儿?他又何须在意这幼狼是不是玄岐的孩子?他宁愿救助敌人也要确认的,难道是这一场变故是不是幼狼和玄岐的双簧?但这又分明难以解释,就算是他们演技已经高超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幼狼却是程钧交到云渊手上的,时间上也不可能。
这时,云渊突然张口道:“你想必已经猜到了,我还说什么?”
程钧抛开所有的疑问——说到底,干自己屁事!继续笑道:“我以后决不和你说一句话,除了下面那句——你他妈以后杀人离我远点,你看你弄得我一身血!下次你再冲着我的方向挥刀,就决一死战。【叶*子】【悠*悠】”比起玄歧的性命,程钧更恼怒的是他出手的时机——谁要是看见自己对面正跟自己说话的人突然没了脑袋,谁他妈心情也不好。
云渊道:“那也不必。”
程钧真正无奈了,所谓嬉笑怒骂不动如山,想必就是这种境界。想打都打不起来,只得道:“告辞。”
出乎意料的,这一回云渊反而主动开口,道:“我的身世,你知道吗?”
这个问题倒不好回答了,程钧略一点头,云渊眼睛本来没看他,但不知怎地,好像感觉到了这个点头的动作,直接往下说道:“我的身世,只有老王和公主知道。”
程钧却是骤然见灵机一动,想通了其中关键——云渊修炼到如今,也有少说几百岁年纪了,他出身的秘密,也早就埋藏了几百年。刚才玄岐在岛上言之凿凿,将多少年前的旧事抖落殆尽,难道是他神机妙算么?
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泄密……
谁?
因为嫌疑人范围非常窄,所以很容易推断出结果。
老王已去,只有狼族的公主。
云渊问玄岐的问题,与其是问孩子。还不如说问:你和公主是什么关系?
玄岐的答案:露水的夫妻。
这就足够了。
一句话,就已经撕下了一层窗户纸,露出了**裸的现实。狼族的公主。和这位雪狼族的大敌耳鬓厮磨的时候,轻描淡写的就把云渊的底细,一五一十的卖了出去。至于是玄歧套问。还是公主当做笑话来取悦情郎,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难道她不知道这一句话,揭开云渊的疮疤之后,不但对于他是刀戳肺腑一般的伤害,更会让他再无立足之地么?
不管她是不喜欢云渊也好,还是被玄岐哄住了也好,这样对待一直忠心扶保雪狼族的云渊来说,是令人齿寒的背叛。
联想到适才。她的孩子如何决绝的对着扶持自己登位的云渊斩尽杀绝,就可以知道,雪狼王族的铁血无情,一贯如此。
一叛再叛。
尽管云渊表现的并不动容,尽管他好像是真的全无感情,但是刚才挥向玄岐那毫不犹豫的一刀,多少也是一种情绪的宣泄吧
即使从只字片语中推断出了前因后果。程钧反而觉得无法说话,站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尴尬。
云渊看着他,突然脸色微微抽动了一下,程钧一怔。就见他道:“既然如此,我真松了一口气。”
程钧终于从他语气中听出一丝难得的轻松甚至解脱,突然反应过来——刚才他脸色的抽动,可以看做是他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