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赵小春这样子,该是想起前世了,岩罄心一软,便握住赵小春冻得冰凉的手,赵小春感到手上一热,鼻头跟着一热,扑到岩罄怀里,哇地一声就哭了。
岩罄拍着赵小春的背,听她哭道,“我听奶奶说,京里头的公主啊小姐啊都有肉吃,还穿绫罗绸缎,学读书写字,书画琴棋。今天那书生欺负我,让我啃草,他知不知道,闹饥荒的时候,我啃了多少年的草。呜……”
岩罄叹了口气,顺着赵小春的长发道,“我便是你说的那小姐闺秀,锦衣玉食,待字闺中,每日每日啊,读过书写了字,就坐在窗边看那日头,什么时候升起,什么时候又落下。十六年来,从未出过房门一步……”
赵小春眼泪麻花地抬头,见岩罄也是满面泪容,头上厚厚的布还带着点点血迹,此刻看来,格外刺眼。
岩罄幽幽道,“后来家道中落,爹将我嫁给扬州太守做小妾,终于出了闺房,直接上了花轿,那轿子呀,走呀走呀,才走进后门,就被他的大夫人拦下,将我拖出来乱棍打死了……”
岩罄见小春一脸鼻涕眼泪,瞪大眼睛的模样,煞是可爱,又见她怀里还宝贝一样揣着那把小母猪扇子,便破涕为笑,抬起衣袖,替她擦了擦脸道,“不过上花轿前我倒是吃饱了的。”
赵小春自己也擦了把脸,岩罄道,“咱们以后呐,就都是地府的鬼啦。我瞧那书生是喜欢你,才逗着你玩儿呢。”
赵小春一撇嘴,“谁稀罕。”
两人扶持着进了屋,这么一通哭下来,倒也相互起了真情,岩罄铺好床被,见赵小春娴熟地生火,将一段紫色的木柴塞进床下,紫栾神木见火就烧,不一会儿屋子炕上都热腾腾的,赵小春又出去打了水烧,倒了两盆,两人和衣,一并坐在炕沿儿泡脚。
岩罄有伤,面带倦色,小春让她先躺下,自己则坐在炕头,展开那扇子,顺着笔迹用手指描着。
岩罄问,“你不睡呢?”
赵小春说,“我写十遍再躺下。”
岩罄忍笑闭上眼,心说哎呀不行了,这丫头太可爱了,瞧她把重凌殿下气的,怎么就被那书生给欺负着,果真是一物降一物么。
转念又想到重凌那抹惊艳的笑,不知怎地,就念起生前读过的书,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哎呀,羞呐。
呼。赵小春临完了十遍小母猪,吹了灯烛,躺下没一会儿,就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还跪在重华殿,重凌在上头看她说,你看岩罄苦不苦啊,还想当公主就跟她换吧。
赵小春顿时热泪盈眶道,“要不,要不我当女皇吧。”
就见重凌殿下手里的笔,啪地一声,赵小春呼啦一下惊醒坐起来,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岩罄人不在,被子也叠好了,看来是早起就去重华殿了。天气开始热起来,赵小春熄了柴火,就着井水洗了把脸,将扇子拿出来描写了十遍。才换上夏清书让人送来的新衣裳。
赵小春选了件嫩黄色绸子的,然后打了一盆水放在院子里,对着水面梳了个双丫髻。
夏清书一瘸一拐来的时候,赵小春对着那盆水中的倒影,左转右转正美着,夏清书斜倚栏边看了半天,看到赵小春朝水中的倒影翘了个兰花指,便忍不住扑哧一笑,“昨日打点用度时我就说好像少些什么,这姑娘住的宅子,哪能没有镜子呐。”
赵小春吓了一跳,回身的时候退了一步,把水盆也踩翻了,裙子也打湿了。
夏清书道,“一会儿我就差人送镜来,你先放过那盆水吧。”
赵小春提起裙角低头看了半天,抬头瞅瞅夏清书,磨了磨牙,夏清书心说不好,这丫头要扑上来了,忙朝她嘻嘻一笑,道。
“丫头,想不想吃肉啊。”
赵小春一愣,眼睛瞪得老大,就这样浑浑噩噩跟夏清书走了。
4月7日更——————————————————————————
两人一路来到弱水边,寻了处柔软的曼珠沙华花丛,夏清书一掀下摆潇洒坐下,就见赵小春跪地撅着屁股,趴在岸边正努力往水里看着。
夏清书打开扇子摇了摇,咦道,“你在看什么。”
赵小春抓了个石头子儿往水里一丢,“有鱼么。”
夏清书说,“没有。”
赵小春一脸失望地回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