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青人说,我叫庄成,在市区卫生局工作。上回是胃炎急性发作,观察几天没事就出院了。
叶之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随意地说,哦,好单位嘛,旱涝保收。生了胃病在自己管理的单位治疗。
哪里,哪里,人最好是别生病。我们的单位也一般般,现在有胆识的,都下海了,剩下我,一穷二白的,得靠大锅饭混日子。庄成的话有点自嘲的意味,但不夸张。
不用谦虚,这世界是你们的。叶之笑着说。
哪里,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庄成也笑答。
叶之说,别争论了,事实上,这个世界就是男权社会。
今天是画展,不是演讲争论,我可不想和你唇枪舌剑。庄成笑了笑说,我可以去到你那坐坐吗?庄成声音低沉仿佛被什么压抑着,说,国庆节,你没回去?
欢迎来坐。我家在外地,南清县城,国庆我们画院有几个活动刚好在一起,不回去了。叶之不失礼节地说道。
我家在永华县。在县北,离海城较远。庄成接着描述道,那是一个很神奇的小山村,有着传奇的故事,我的祖先是从大草原逃难到此地的。山上还有几根标志文官的柱子。有机会你可以去走走,去写生。
叶之客套地表示:有机会一定去写生,看能不能沾上点文气。哦,对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她骑上自行车离开了博物馆,给庄成一个轻盈的身影。
星期一下午叶之来到画院上班。约4点多钟,庄成突然来访,叶之有些意外,但很快镇定下来,做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叶之沏了茶放在茶几上,请庄成入座,自己回到办公桌前坐下。画院副秘书长黄青,眼光怪怪地漠不关心庄成的到来,又好像不太欢迎来访者。叶之也不理会,只觉得以礼相待是为人的本分。庄成吮了一口茶说,叶之,最近有什么大作问世?叶之说,我创作量极少,不成器,主要是做些服务性的工作,这是我们这个机构的特色。黄青翻阅着一本画册,若无其事的样子。庄成发出几声低沉的笑说,不用谦虚,谁不知道叶之是海成的画坛新秀。庄成的话倒让叶之不好意思起来,她脸颊上掠过一抹红晕,说,其实,我的画并未被看好。庄成说,一口吃不成胖子,说不定哪天你就成了大画家,那时候,可别人一阔脸就变啊。叶之不由地牵动着笑神经,不做任何争辩,显得很开心的样子。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黄青走了出去。
叶之找不出新的话题,有些尴尬地坐着。在异性面前,她不太从容。从心理上讲这是潜在的性意识在作怪。
庄成喝着茶干坐着,他不善于主导气氛。好一阵,他起身说,我要走了,你忙吧,改天到寒舍小坐。我住在海城卫生局大院2号楼201室。
那,我不送了,走好!叶之目送着庄成离开。她想,他的性格不是属于比较阳光的那种。那属于什么类型呢?她难以总结归类。
黄青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说,你的朋友走了?
算不上朋友,刚认识。
哦,一听他的口音,就知道他是永华县人。这个人面无肌肉,铁青的脸,不可深交啊。加上那个县的人,有不好的传统,重男轻女,大男子主义,是全国女子自杀率最高的县之一。
叶之听罢,既惊讶,又不可思议。黄青怎么对庄成这么反感?她轻描淡写地说,这些与我无关。他初次来访,来了,就是客人。黄青无奈地摇摇头,说,万幸,万幸。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是深交已久。
没这么可怕吧?我看他人挺老实的,还很朴素。叶之认真地说,农村的孩子大多比较朴实。
朴素?那是因为那个地方是贫困县。黄青说。叶之有些不解黄青的偏见。但黄青是过来人,也算是年届半百,他那样说也许有他的道理吧。其实叶之对黄青了解并不多,只知他与妻子开了个小画廊。他画,他妻子经营。他的画大多是适用于民俗的一些花鸟、人物、四君子之类。他属于工农兵画家,不太得志,是历史的产物。叶之觉得他有些世俗琐碎,有着浓厚的小市民气,少了点画家应有的大气。这都是次要的,同事之间和为贵。
第二天,叶之接到庄成的电话,约她晚上到寒舍小坐。叶之想了一下说,没空去,最近有些作品要去完成。庄成说,这么清高,大画家瞧不起我们平民百姓。叶之说,我不是画家,爱好而已,你真是言重了。叶之突然觉得庄成像章鱼一样,八条腕足内侧长了许多吸盘,连电话里的声音都在尽力地吸附着自己。对于同异*往,她没有多少经验。她不是那种巧用心机的女孩,总之属于比较单纯的那种,但她的预感不太妙。她怕陷阱,过早地陷入某种宿命之中。因为她明白自己从小就心太软,还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拒绝的尴尬。所以她总在逃避一些人、一些事,宁愿孤独。电话那头又传来庄成的声音:叶之,你怎么不说话?朋友之间互相交往,有那么难为你吗?就这样定了,我等你。没等叶之反应过来,电话就挂了。叶之想反拨过去,却不知道对方的电话号码。
黄昏,叶之身着白色乔其纱长袖连衣长裙,犹豫地在宿舍里徘徊,用毫无瑕疵的想像,完成了一种开场白,仿佛置身于时空交错的故事中。她发现自己在顾影自怜,白色的衣裙把她的脸色衬得有些苍白,像她苍白的想像,没有生命力一样。天暗了,她开了灯,窗外星星已撒满了一片天空。她笑自己如此小家子气,嘴角露出略带讥讽的表情。她决定赴约,她想,自己不可能一个异性朋友都不交,她随意抹上了口红,蹬上黑色系带皮鞋,走出了宿舍。
叶之来到市卫生局大院寻找着2号楼宿舍201室,突然一扇明亮的窗口传出悠扬的小提琴声。是《梁祝》。琴声如泣如诉,虽然不是很专业,偶尔还碰弦。但在人心浮躁的今天,有这份雅兴,已属是情趣高雅之人了。从小就热爱音乐的她有些感动,抬头望那窗口,那剪影随着琴弦浮动,他正温暖而质感地沉浸在音乐之中,显得专注而投入。是他,庄成。叶之抿嘴而笑。她明白,这可是庄成刻意安排的。这一切就显得不那么自然了。但生活中无处不含人工的痕迹,许多事情并且要靠人工去完成,也就没有什么好菲薄的。叶之上了楼,门是虚掩的,琴声抑止不住地往门外飞扬。晚风携着旋律舞蹈。叶之在门外踌躇片刻,举手叩响了门,门内的琴声嘎然而止。庄成打开了门,说,欢迎大驾光临,请进。说着,便欢喜地搬来木椅请叶之坐下,自己忙着泡茶去了。叶之打量着庄成的宿舍,";舍";徒四壁,连窗帘都省了,透明的玻璃窗,张扬地打开着,家的感觉立刻就在叶之心中空洞了起来。总觉得像眼睛缺少了眼帘。两张单人床,简单的摆设,和学校的男生宿舍没什么两样。庄成沏好茶,请叶之品尝。叶之品尝后,知是新茶,新茶便多了三分清馨,而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