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马家的鸡叫到第三遍的时候,大锁忽然听到了地底下的响动。他一下子从草帘子上坐了起来,心顿时跳得急促,胸口的喘息也随之加快。又过了一会,突然“嗵”地一声,床底陷下去一个坑——一个不规则的洞口“凹”现了出来……
大锁急忙伏下身子,趴在那洞口边上往下看……
当香玉的头刚漏出洞外时,大锁就一把抱住了——把自己的头贴了上去……
香玉压低了声音:“你让我出去啊……”
两个人就在床边地上的草帘子上,拥抱着……
“你把我抱得紧一点啊——冤家唉……”带着娇喘的女人的声音。
大锁忙示意不要说话,又用手指了指后墙……
接下来,两个人都像哑巴似的,只听到压抑着的呜咽和抽泣。那心坎里涌出的辛酸,从眼睛里流了出来,流淌着,流淌着,仿佛那流淌着的声音,彼此都听得真真切切……
大锁忽然想起了什么,松开手试图从香玉的臂弯里挣脱,可挣不开……
“放开,我有老婆啊……”大锁不得不咬着香玉的耳朵,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
香玉嘴上没有回应——整个身心似乎“愣”了一下。
大锁喘得厉害,接不上气似的。
那紧紧抱着的手,还是松开了,但她的心一紧:“你病得这么厉害!”惊讶的急迫竟然使她忘记了隐藏和危险——她的声音让大锁吃了一惊。
大锁立即摆手示意。接着,他在草帘子上软软地半躺了下来,张着嘴喘息着……
见香玉又要说话,他又摆了摆手。紧接着,他用手指了指床上的一个本子和笔——那是他已经准备好了的。他已经想过:香玉在激动的时候,很难控制得住她那急吼吼的声音;自己在喘息加重的时候,连话都说不利索……
香玉会意,起身拿过来送到他手上。
待急促的喘息平缓了些,他坐起身,打开本子,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写字加手势,防后窗根有人……”,然后把本子和笔递给香玉。
“你到底得的是什么病?”香玉写下了自已的疑问,又递给大锁。
两个人就这样连写带比划地交流着……
大锁没有正面回应香玉的话,他把话题扯开了:“你居然挖通了地道,太让我震惊了,又太让我感动了,可要是被人发觉……”
“我不怕!”
“你是往火坑里跳啊,赶快收手,你回去把那边的洞口填上,我把这边的封起来。”
“我知道是火坑,我偏要跳,开弓没有回头箭!”
“你这样,是害我啊,是给我加罪的啊,是要早一天把我埋进去啊……”
“要死一起死,死在一块。”
“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女儿……你会拖累她的啊。”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就是要先救急,我不能眼睁睁地见死不救。”
大锁顿了片刻,又表示:“我宁愿死,也不能接受你的好意,因为我有老婆,我不能对不起她。”
“你……”香玉再一次激动起来,“你到底要……”下面的话——还是停了笔……
“你不能冲动啊,千万不能再喊叫出来呀。”
香玉气得低着头抹眼泪。她像想起了别的什么,随即缓和了情绪,笔又在本子上动了起来:“你都病成这样了,她为什么不来伺候你?她要在你身边,我要是再来,我就是一条狗,一条不知廉耻的母狗。”
“她是想来却不能来,因为受我的牵连,被停职去了干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