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摸摸头,走过去,先跟老板叫了一碗大排面,随后拽过一条长椅坐到王嘉对面:“灿若你吃面的样子,很像我小时的一个朋友,我最好的朋友,”她指了指王嘉手中的筷子,“他也喜欢这样卷着面条吃。”
王嘉垂眸看着碗沿儿:“只是吃面的样子像么?”
阿狸点点头:“其他都不太像,尤其是外貌,他没灿若你这么好看。他啊,”她歪头,眼珠转了转,似是回想,“小时候是个小胖子,估计现在也应该蛮珠圆玉润的。”
“殿下的朋友生得很圆润么,殿下您……不嫌弃他圆润?”王嘉又露出那种阿狸熟悉的略略木讷的表情。
她一笑:“他也从未嫌弃我长得丑啊。而且,小胖虽然胖,却很可爱,穿着冬衣时就像一个大粽子,很美味的粽子。”
阿狸说话的时候,面条已经摆在了面前。王嘉拿了一双新筷子,又掏出那方阿狸见过两次的帕子,用帕子里面将筷子擦了擦,在递给阿狸之前,还很自然地把自己碗里的大排也夹到了阿狸碗里。所有的动作,行如流水,做得十分自然:“殿下与他很久没见过了么。”他问。
“是啊,”阿狸掰着指头算了算,“也有九个年头了吧。他是我在长春郡时的小伙伴,每年夏冬,我去父君的别庄时,都会和他一起玩。但是我十岁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了,也不知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王嘉不经常笑,此时他却弯着眼睛,银月一般美丽:“他若是知道殿下还惦记着自己,一定很欢喜。”
“真的么?”阿狸的眼睛亮了亮,但马上又黯淡了下去,“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应该早就成亲了,有了美娇娘,早就忘了我这个小伙伴。”
“不会的,”王嘉的声音忽然高了高,“像殿下记得他一样,他也一直都记得殿下。”
阿狸被他倏地高声吓了一跳,但也旋即一笑:“是么,那样就好了。他很会玩连五子,他要是在京城就好了……”
小巷尽头有一小块空地,空地上有一座简陋的戏台,戏台下面放着几张缺胳膊,但不少腿的椅子,椅子后面摆着几个长条的凳子。因为下雪,小块空地上还搭着简易的草棚子。
小小的火炉,腾着热气,台上拉着麻绳,正表演着绳戏。两个舞者带着面具,男着红衣,女着白裳,对站在绳子上,咿咿呀呀地不知道说唱些什么。
台下稀稀拉拉地坐着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看戏的老爷爷紧紧拉着老奶奶的手。
阿狸咬着筷子头,聚精会神,双目如炬地盯着绳子上的舞者,看着他们翻腾,听着鼓点来去。
很奇怪,若是在平时,宫中除夕之夜表演歌舞百戏,她肯定一早就出去放鞭炮了。不是不欣赏,只是她没有欣赏的水平,没有人在旁边解释给她,她连半个字儿都听不懂。但如今,天寒地冻,四处透风,守着一碗大排面,坐在街头的她居然看得认认真真,不觉得冷,却也依然听不懂唱词。
阿狸转头问王嘉:“他们演的是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刚吃了东西的缘故,他的脸庞白里透红:“还魂记。”王嘉轻轻道。
“还魂记?讲什么的?”
说话间,天边又卷起了浓灰色云海,小雪倏地铺天盖地了起来,劈啪作响,打着棚顶。
王嘉捂嘴咳了咳:“讲的是一个男子,死后还魂在他人身子里,又与心爱的姑娘再续前缘的故事。”
“哦,”阿狸的视线又转回到戏台绳索,那个穿着红衣的舞者身上,她低声道,“可是人死如灯灭,一如油尽灯枯。哪里又有还魂一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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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之番外未亡人(下)】
她来了。我的狸儿她真的来了。
她踩着傍晚的最后一道霞光来到了我身边。
“阿胡,”拎着复杂裙摆的她飞扑到我怀中,小猫一样蹭了好久,这才抬头,“阿胡你身上好凉,等很久了么?”
“没有,”揉揉她的发顶,“我也是刚刚来。”
她四下里望了望,又把小身子向我怀中凑了凑:“最近母皇把我看得很严,今日我约了王忍一同去燕子矶,这才出得了宫,”说着,她还神秘一笑,拍拍腰间小包,“方才在回宫的路上,我把他甩掉了,还趁机顺了他的钱袋儿。可是,”她忽然低了头,“我这样骗人是不是不好,母皇知道我不见了,会不会怪罪他?”
王忍,王闻韶,我知道这个人。狸儿的未婚夫,比我还大上几岁,对狸儿来说,称之为叔叔也不冤枉了他。
“不会的。你母皇是个最明事理的人,更何况他身后还有王家。只是,”我拉了她的手,让她在我怀里转了个圈儿,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他没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一个叔叔带着我的小狸儿去燕子矶游玩,鬼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管他会不会被怪罪?最好是被牵连得投入大牢。喜欢我的狸儿,就要有为她付出的觉悟,否则谈什么喜欢。
狸儿眼睛亮亮的,拉起我的手:“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啊,喜欢我这种丑丫头。倒是你,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和旁的女人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