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乖乖的,全心信赖的模样,竟没有那般丑。
在黑牢里时,小仙女给他戴豆蔻花编的花冠。她说看到美丽的东西,心情都会变好,美丽的东西,就像是这些花儿一样。
她不讨厌他肮脏的样子,即使他推她,让她磕破了额头,她也没有遗弃他。
她善良,天真,温暖。
歌舒氏的族人曾混进监牢,他们没有能力救他,却给了他一把刀,让他自裁,维护歌舒氏的尊严。
他丢掉了那把刀,他们说他是懦夫,说歌舒氏没有这么肮脏,又胆小的族长。
只有她,她说他是英雄,能忍人所不忍,在黑暗中坚强地活着,真正弱小的人是做不到这些的。
她捧着他的脸,说他有一颗勇敢的心……
春夜漫漫,车轮缓缓,他拉开银色长袍,将她小小的身子紧紧包裹,眉目如画,笑逐颜开……
阿狸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片繁花,还有隐隐的铃铛声……
阿胡紧紧地抱着她,吻她的耳垂:“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手串我很喜欢,谢谢狸儿,谢谢你。”
细雨,荷花,白鸟,蛙声,还有小舟静静荡波心。
梦耶,非耶?
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
马车之外,夜色浓厚,紫陌长街,繁樱妖月。
腰插长鞭的少女躲在黑暗中,额间翠羽,耳边银饰,双眸晶亮,凝视着黑夜。直到马车渐渐远去,她才长吁一口气,拉着身后的红衣男人走出小巷。
那马车虽很普通,但她看到了车窗上的徽章。
海东青,不咸山歌舒氏的族徽,亦是她的家徽。
老仆不解:“女郎,那分明是大郎君的马车,女郎为何要避开?”
少女做了个诡异的鬼脸:“我与阿兄四年未见,阿兄这次叫我来京城,就是要我参加什么劳什子的赏樱会,给那个姓谢的老头选媳妇。我才不想嫁给谢老头,可阿兄叫我来,我这个做妹子的又不能不听话,唉,”她长叹,“只能多躲一天是一天了。”
老仆又道:“听说谢翡是曾经的大晋第一美男子谢慎的亲弟,中书令又领东府兵统帅一职,容貌出众,权势滔天……”
小少女一摆手,摇头打断他的话:“那也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头,谁爱嫁谁嫁,我才不嫁他。本姑娘年纪轻轻,如花貌美,又武艺高超,值得更好的美男子来娶走。你说是吧,小红?”
歌舒紫说完,却没人应她。她侧脸望去,只见她手中牵着的高大男人,正一瞬不瞬地望着那早就不见马车的空荡街口,口中痴痴喃道:“狸儿,狸儿……我的狸儿……”
小少女无奈一笑,从包袱里掏出一只白梨塞到男人手中,哄小孩一般地道:“阿兄车上没有你的梨儿,这才是你的梨儿,快吃吧。”歌舒紫的直觉告诉她自己,阿兄的车上有女人,但阿兄对嫂嫂的痴情又是众人皆知……一生一世一双人,真的做不到么?连阿兄都做不到?
老仆也是无奈地看着自家女郎,女郎虽然刁蛮任性,但心地纯善,要不也不会救了那个傻兮兮的男人,还一直把他带在身边,照顾有加。
说起这个傻子,自从四年前从江边救上岸之后,就一直叫着“梨儿,梨儿”的,这么喜欢吃梨的人,倒还是第一次见。
也不知他是生而就傻,还是在江里泡久了,脑子进水了才傻掉的。但不管是哪种情况,明明已经傻了,可还一心一意,对梨那般执念……想必梨对他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吧。
可女郎的话也对,大郎君车上没有梨儿,就算有,那也是大郎君的梨儿,不是他的梨……
台城月,九重樱。
紫衫少女,红衣郎,灯火阑珊处,醉是花月正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