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司马喜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心知他有话要说,便放下手中的竹简望去,开口问道。
孟石犹豫一会,还是低声说道:“主上,我在坊间听到传闻,说我军作战失利,如今我中山国南大门洞开,赵国大军已经长驱直入,用不了几天,赵军的兵锋就会杀到灵寿城下。这些传闻在民间流传的沸沸扬扬,煞有其事的样子,我担心如此下去会生出动乱,所以向主上你先行禀报,不如采取行动消除这些谣言。”
司马喜却面色平静的说道;“其实这些都不是谣言,是确有其事。而且事情远非如此,石邑和搞城都已经投降了赵国,如今赵主父正带领大军直扑灵寿,恐怕前锋明日便可以到了。”
“什么!”孟石神色大惊,满脸的惊骇。他虽然是司马喜心腹中的心腹,尽心伺候二十多年,却从不过问军国大事,所以这等骇人的消息从司马喜口中得到证实,委实令人吃惊。
要知道石邑、缟城一失,中山国的南线防线便已荡然无存了,西部虽有长城依托,却也无法阻挡赵国大军从南方突入。若是赵军轻骑杀之,则可将灵寿与其他各地的联系切断,让灵寿陷入孤立之中,赵军得以全力攻城。所以即便孟石对军事不太懂得,却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故而面露惊色。
“如此说来我们中山国岂不危矣!”
“正是。”司马喜点了点头,面色去出奇的平静,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孟石面色惊疑不定,又问道;“那主上为何如此淡然?”
司马喜嘴角却露出一丝冷笑,反问道;“那你以为我应当如何,应该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吗?”
孟石一愣,到被司马喜的反问问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说道:“主上,你不觉得你应该为自己考虑条退路吗?”
司马喜忽然沉了下脸,冷冷道;“孟石,你不觉得今日你问的太多了吗?”
“你跟随我多年,一直都是谦恭谨慎,从不问自己不该问的事情,只是尽心做好我吩咐的事情,如今为何一反常态?”
孟石退后一步,深深吸口气说道;“主上,你可记得孟石跟了你多少年。”
司马喜有些迟疑的说道:“有二十多年了吧。”
“是整整二十一年零二百二十四天。”孟石弯下身子轻轻说道。
“那年下了整整一个冬天的雪,天地间只有白茫茫的一种颜色,饿的连地里的田鼠都吃得干干净净了。我全家人都没有熬过那场雪灾。只有我留着一口气爬到了路边,眼巴巴的看着不时经过驿道的马车和过客,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肯施舍哪怕一点点的帮助。只有主上你肯停下马来,扶我近了驿站,将包中不多的面饼分我一块。靠着您的帮助,我孟石才活了下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下定决心,今生只认准你一个主人,一生为你鞍前马后,做牛做马,来报答你的活命之恩。”
司马喜面色微动,沉吟许久缓缓说道;“是呀,一转眼都二十一年了。那年我才二十四岁,满腔抱负的来到中山国想要一展所长,如今却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龄了。”
孟石苦涩一笑,道;“谁说不是呢,主上你和我一样,都已经老了,不服不行。这二十一年来我从未对您的交代我的事情问过一句‘为什么’,也从未怀疑过你做的任何决定,但凡你吩咐的,我都尽力去做到最好,从来不问原因。因为我这条命是你给的,而且主上你这么聪明,所想所行的事情自然是有道理的事情,所以我也不需要去多想,只要老老实实的去做。”
“可如今我真的看不懂了,主上,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就没考虑过自己的后路吗?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主上您再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难道你就没想过这些吗?所以我才忍不住想问你,因为我真的很担心你退无可退,最后落得个惨淡下场。”
第六十四章 中山狼(二)
PS:更正一下,中山的王姓是姬,而不是之前我以为的易。中山国的开国君王文公自诩黄帝后裔,以周室的姬姓为姓,故而后世皆以姬为姓,此时为中山六世王姬尚。
“那依你之见我当如何?”
孟石咬了咬牙,说道;“依小人的遇见,中山能保则报,不能保不如以城降赵。我听说赵主父那人心胸宽广,是人中之龙,主上如果降他,便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了,虽未必能得以重用,但性命可以保全,最不济做个富家翁。”
司马喜微微吃惊,有些诧异的望着孟石道;“你可是白狄族人,却劝我投降赵国?”
“小人不知什么白狄,只知道效忠主上。主上能立于中山小人自当以中山为国,如若不能,我也随你叛出中山!”
司马喜心中一阵感动,却不知如何说出。便不再言语,只是紧紧的看着孟石的脸,许久才问道;“孟石,你可信任我?”
孟石深深的低下了头,谦声道;“主上,小人的命是你给的,别说信任您,就算你需要我命的话也可以随时拿去。”
“好,既然如此那请你就不要再问我原因了,我做事自然有我的打算,你无须担心,如此可好?“
孟石见司马喜一脸的言之凿凿,心中虽然还是不知道司马喜的打算是何,但无奈之下也只好点头答应。
“夜色深了,主上你还是早些休息吧,要是耽误了明天的早朝,就罪过大了。”
“恩,好,那你先退下吧。”
“诺!”
……
第二日早朝,中山国的文武百官仍然像往常一样整装来朝,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却在朝会上得到了证实,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中山军大败原来是真的,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
惟独司马喜却是面色如常,丝毫不见慌乱,这个消息他早在所有人之前就已经得知。如今在中山,身为相邦的他权倾朝野,深得姬尚的宠信,凡是奏请中山王的,都是先经他过目再决定送不送予姬尚一阅。就连军情也不意外,昨晚他已经得到了前线军报,却将消息压下了一晚,直到第二日早上才奏与中山王。
在得知石邑和缟城两城降于赵人后,姬尚先是暴跳如雷,在朝堂上当着众大臣的面破口大骂了起来,下令举国四处搜查这两名叛徒的族人。旋即又深深的害怕了起来,心想二城一失,中山国的南面就无险可守。
姬尚眼巴巴的看着台下的诸多臣子,面带慌乱之色大声问道:“如今赵军大军压境,诸位爱卿可有什么好的办法化解此次危机,但说无防。寡人洗耳恭听。”
“大王无须慌张。”一名须发尽白的老年人大步出列,一身白色的儒袍在身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