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章话声刚刚落,赵成就冷哼道;“当今赵王正在此处,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一个没有落下,为何一定要等到主父回来决断呢?赵章,你似乎忘记谁才是赵国之主了。”
赵成的辈分放在那里,赵章到不好出口反驳,只好闷声不语。目光望向楼缓,想他出言。
楼缓轻咳一声,开口对赵成说道;“安平君,你想必理解错了安阳君的意思。安阳君话中之意无非就是此事事关重要,对我赵国影响巨大,应该慎重处理。如今主父不在朝中我们却冒然处置,恐会引起主父的不悦,若是与主父的想法背道而驰,那就更是不妙……”
楼缓话虽然说的轻飘飘的,但最后一句却特意加重了语气,其意不言而喻。无非就是想提醒赵王和在场的各位大臣,若是绕过主父去处置此事,如果合乎他的心意尚还可以,可若是有违他意,那必然会引起主父的勃然大怒。
要知道主父可不比熊槐,二人虽然同为旧王,但对各自国家的影响力不可同日而语。熊槐是被囚禁于秦国,不得已才退位自保;而主父则是为了专心军务,自己选择退位的,在朝堂仍然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尤其重要的是,主父在军中的声望无人能比,赵**中的将领十之七八是他的旧部。即便是不用虎符持节,一样可以调动各地驻军。就凭这么一点,也足以让赵成他们忌惮不已,不敢过于相逼。
赵何犹豫许久,却终究难以定下决心,只是将求救的目光望向肥义。肥义会意,便又站出来说道;“楼相所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只是主父如今远在代地,就算我们快马报他,回来也要足足二十余天。上党郡报来之信已经是七天前的事情了,熊槐置留我赵地越久,秦国可能引起的反应就愈加强烈,我担心时日一久,秦国会借口此事大军压进。”
“这些年来我们赵国与秦国素来交好,边境布置的军力并不见多。如今我赵军的主力主要在北地和齐国边境,远离上党郡,仓促间我们能调往上党的不过晋阳守军。而秦国关中心腹之地离河东仅三天的马程,大军调动十分便捷,若是贸然开战,我担心仅凭上党晋阳之兵,很难抵挡住秦军的长驱直入。”
楼缓看了一眼肥义,神色有些复杂,开口缓缓道;“肥相似乎认定了一点,那就是秦国决心和我赵国开战,我只想问肥相是从何得知的?”
肥义拱了拱手道;“我只是担心而已,并非有真凭实据。信宫之事后,齐国对我赵国怨恨颇深,我听闻秦王之弟泾阳君如今就在齐国,想来是秦国为了缓和和齐国之间的矛盾才如此的。若是秦齐二国抛弃成见,携手共进东西夹击我赵国,那赵国危矣。”
赵章冷哼道;“危言耸听,秦齐交恶百年,何曾有过携手之举。那泾阳君本君到是见过,不过一纨绔子而已,有何通天才能,能让秦齐化敌为友?”
李兑反驳道;“有何不可能?只要秦国能开出足够高的筹码,让齐国从中获利,别说秦齐携手,即便是韩魏二国也同样靠不住。”
很快,在场的个人纷纷加入了争持。彼此唇枪舌剑,互不相让,连本想泰然自保的赵颌也被拖入了战团,堂上顿时一片混乱。
肥义赵成李兑赵颌之意再明显不过,那就是请赵王早做定夺,将熊槐礼送出境,避免和秦国起正面冲突;而以安阳君赵章为首,楼缓和王许等人坚持要等主父回朝再做结论。
唯有狐易这个人精于事的老臣一直在旁笑而不语,冷眼旁观王党和主父党之间的争持,不时还望向坐上脸色有些紧张的赵王,却始终闭口一言不发。
在他看来,主父党看似势力不弱,人数上并不输给王党多少,但却都是些虚职头衔,并无多少实权。真正要决定朝策时,肥义一人就能凭着相邦之权强行决定。
当然,主父党在军中的优势同样显而易见。所以在局势未明朗之前,狐易以及他背后的整个狐家都不会轻易表态,号称赵国政坛不倒翁的狐易深晓自保之道,在这场争斗中摆明了是要作壁上观,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易下注。
见朝堂如此喧哗,赵何不禁有些无奈,只好站起来压了压手道;“好了好了,诸位别吵了,让寡人清净清净。”
见赵王开口,众人这才渐渐止住了争吵。赵何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无奈的挥了挥手道;“诸位暂且退下,寡人想要好好思考一下。”
赵成上前一步,急道:“大王,此事宜急不宜缓,久则生变。”
赵何点头道;“寡人知道,明日就会有所决断。”
赵颌和李兑相视一眼,心想这个大王果然优柔寡断不似主父,若是主父在的话,恐怕争论早已有了结论,又何必靠着拖延来暂缓双方的矛盾。
众臣纷纷离开,赵何也回到了寝宫,思来虑去心中仍然犹豫不决,便使人唤来了肥义。
“参见大王。”肥义入门后见赵何正站在殿中,便躬身请安。
赵何见他来了面色顿时一喜,忙迎上前道;“师傅,你来了呀。”
见肥义向自己行礼,便有些嗔怪的说道;“这里并无别人,师傅你就不用如此多礼了。”
肥义笑了笑,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微笑着说道;“大王急招我入宫,可是为了今日朝堂上的事。”
赵何笑道;“知我者师傅也。”
“正是此事,寡人左右思虑,觉得你们说的都有些道理,所以这才犹豫不决。”
肥义暗暗叹了口气,心想着大王千好万好,唯独优柔寡断实在不似一个明君所应该有的。
身为赵国之主,却没有半点先王门的杀伐果断,遇事时总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也难怪主父会对他生出不满之心。
不过幸好,赵何最大的有点就是善于听取臣下们的意见,而且聪慧明智,性情温和,这倒是一副明君之像。
“那大王不妨说说你的忧虑,臣为了分析一二。”
赵何点头,整理了下思路说道;“师傅你们主张不纳熊槐入境,担心因此和秦国交恶,这么做确实稳妥,也能让秦赵之间的和睦继续保持下去。但大哥他们说的也没有错,这么一来不但会堕了我赵国的威名,父王会朝后也会勃然大怒。”
赵何犹豫了一下又道;“父王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依照他的性子定不会惧怕秦国的,到很有可能借此发挥。我们若是就这样将熊槐送回秦国,他回朝后我肯定少不了被他叱喝的。”
肥义笑了笑道;“大王的顾虑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后面一句,你是担心主父责怪对吗?”
赵何点了点头,又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师傅你也知道,父王现在对我是越来越不满了,不论我做什么他都看不过去。我有时候想还是尽量顺着他的性子来吧,这样他会对我满意一些。”
肥义正色道;“大王,臣要提醒你,你不仅仅只主父的儿子,更重要的是赵国的大王。你还记得不记得我当年给你上第一堂课时,告诉你什么是王。”
赵何点头道;“王者,天下所归往也。”
肥义抚须微微颔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