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为他的心腹,再加上常年不在宫中,各种各样的虎符多大百种,携带极为不便,渐渐的赵雍也就不在严格于此时,很多时候将军们都只是凭着他的诏令就调动军队。
同时也有更为现实的原因,虎符制度凡事都要请示君王,在加强王权的同时也大大束缚了将领的自决之权。秦魏等国尚且还好,因为咸阳和大梁处于关中和魏国心腹之地,前线的将领请示君王并不需要太久。可赵国却是不同,邯郸地处赵国的最南端,与最北边的云中郡和雁门郡相隔千里,若是遇袭也要做到凡事请示的话,那岂不是坐视敌军长驱直入。
种种原因让虎符制度在赵国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贯彻执行,当年主父不过是接着此事削弱将领们的权力,待将军权牢牢握在手中后虎符制度便也流于形式,大多时候只是一纸空文而已。所以赵成今日忽然提出,在朝的所有人额恍然醒悟,心知大王是要对主父最为倚重的军权下手了。
若是虎符制度得到了严格执行,从此任何五十人以上的军卒的调动只能由赵王一人所决,这等于生生剥夺了主父的掌军之权,除了亲卫羽林外,他再也调不动一兵一卒。
赵成此举无异于釜底抽薪,直接向主父党发起了致命一击。
赵成话声才落,赵章便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出言反对道;“本君以为不可。”
赵成见他直言不讳,丝毫不顾及自己这个长辈的面子。心中自然不喜,冷哼道;“你能有什么高见,说来我听听。”
赵章并非庸才,对军中制度更是知之甚详,这正好问到了他擅长之处,便侃侃而谈道:“虎符制度虽然有助于加强军制,却也抑制了将领们自主之权。若是长久以此,必然会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我赵军的战力定会下降不少。”
赵成冷笑道:“那为何秦军愈战愈强,丝毫不见你说的战力下降。”
赵章却是胸有成竹道;“我赵国不同于秦魏之国,秦国之精华所在不过关中尔,魏国不过河内。以秦国为例,前哨离咸阳不过数百里,平时秦军的主力皆在咸阳附近,再加上境内阡陌便利、直道甚多,若遇突发军情,大可以从容请示君王,再从咸阳调集重兵支援。”
“可我赵国大不一样,南边邯郸做为中心,西边以晋阳为中心的上党等地,北边是以代郡为中心,兼顾云中雁门二郡。这三块相隔数百里,甚至千里。再加上国内道路并不便利,所以不同于秦国的内重外轻,我们赵军的主力大多都在边塞之地,这就要求给边关的将领们更多的自主权,如此才能让我们赵军保持活力。”
论起军中之事,赵章自是行家,赵成到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只好将目光望向李兑,使了个眼色过去。
李兑不慌不忙的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道;“君上所说是有些道理,但既然当初主父制定了虎符制度,并得以贯彻执行,自然有其中的道理,安阳君认为可对?”
李兑咬定了虎符制度是主父制定的制度,赵章倒也不好反驳,只好冷哼了一声并未说话。李兑接着说道;“至于安阳君担心的事却是也有些道理,当真有些为难。”
说话时眼神望向肥义,又道:“肥相身为相邦,想来心中定是已经有了分寸。:
肥义看了一眼李兑,朝着赵何行礼道;“大王,臣以为虎符关乎赵**制,主父当年既然已经推行也证明有效,那确实应该继续执行下去。我赵国素来内轻外重,时常生出兵乱,正是因为边关将领权力过大所致。如果在位的赵王是如同主父那样强势君王,或许能够强压住军中将领,可大王文弱,并无领军资历,军中老将多有不服之心,长此以往,恐会有变。”
肥义此话说的中肯十分,连座上未发一言的主父都不由动容,神情似有所思。他心中清楚肥义所说确实是实情,他在位时之所以能牢牢掌控军权那是因为他领军数十载,赵国的新式骑兵完全是他一手创立。
可他可以做到并不代表他的继承者们也可以做到。赵何文弱,并没得到军中宿将们的认可,今后若是自己不在了,他未必可以镇住这些老将。远的说下去,若是赵国这种内轻外重的局面继续保持下去,对赵氏后世君主来说是个心腹之患。
作为赵国强盛引路者的主父,不得不开始考虑其这个一直忽视的问题,那就是军权过重可能给后世带来的隐患。
赵章瞪着肥义,仍不服气的哼道;“若是强行改变,我想不用等‘长此以往’了,很快军中就会一片混乱了,到时候我赵军战力下降,我怕肥相你担不起这个责任。”
肥义拱手道;“安阳君所虑甚为有理,老夫之前也曾考虑过再三,所以觉得应该因地制宜,对各处驻军区分对待。例如云中郡、雁门郡、上党郡、代郡、中山五地,因为隔得太远,所以可以给予一定的自决权,郡守可以根据战情需要调动郡内驻军,但必须有大王所赐虎符调度才能征召士民入伍。毕竟仅靠一地边军,很难对朝堂造成太大的威胁。”
“但除此之外的各地驻军,大多在我赵国平原心腹之地,离邯郸并不算远。完全可以按照虎符制度将兵权收归大王,以此保障王权。而且我们更应该借鉴秦国治军的经验,逐渐改变我们赵国内情外重的形势,将主力大军驻扎在邯郸附近,如此一来不但可以强化王权,开战时也能迅速作出反应。”
肥义话声落下,李兑立刻站了出来,朝着座上的赵何行礼道;“臣附议。”
赵成和赵颌也随之站出躬身道:“臣亦复议。”
见王党最为关键的几个人物纷纷表态了,本还在观望的一众臣工也齐齐表态,皆站出来先后表示赞同相邦肥义的提议。赵章见状自然不甘示弱,忙带领手下聚拢的一些官员纷纷表示反对,只是与王党的声势浩大的比起来就显得势单力薄了许多。到是一向作为主父党核心的楼缓和王许二位重臣却出人意料的没有任何表示,楼缓半闭着眼,神情淡然,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王许则是神情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楼缓,终极没有站出来。见两人如此态度,大批的不远卷入其中的官员也纷纷仿效,只是在一旁持观望态度。
赵章眼见形势不妙,便将求援的目光递向一直缄口不语的楼缓,连连使了几个眼色,希望他能出言相助。却不料楼缓却是对赵章的眼神视而不见,仍然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淡然处之的神情,并没有理会愈演愈烈的殿中争论。
第二百一十一章 山雨欲来(四)
事实上楼缓虽然看上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其实却一直在留意着主父的神情变化。
楼缓是个心思缜密,极会察言观色之人,他自知自己的主子自始自终都只是主父一人而已,所以主父未曾示意之前,他绝不会轻易表态。
作为追随主父十余年的老搭档,他自然看出了主父心中的犹豫。作为如今强大赵国的缔造者,主父很是希望为后世继承者们留下一个完善的体制以遵循,而肥义所说到的内轻外重的局面确实是赵国百余年来的诟病。当初他在位时要强行推行虎符制度,也正是出于如此考虑,如今肥义旧事重提,这不得不让他重新正视起这个问题来了。
可是出于自己利益的考虑,主父又不免犹豫了起来。要知道如今对军队的掌控力无疑是他最大的依仗。他领兵三十余年,军中曾经效命他麾下的将军多不胜数,尤其是心腹赵希等人更是军中重将,手提一方重兵。若是执行虎符制度的话,那必然大大限制了赵希他们手中的军权,自己再不可能仅仅靠着口头命令就调动大军。
一为远虑,一位近忧,所以才让遇事果断的主父心中也不免生起了几分犹豫。楼缓察言观色,也猜出了主父的心思,故而一言不发。王许与楼缓相识多年,深知此人的精明之处,见他一言不发便也不肯出头。
少了楼缓和王许两位重臣的表态,主父党的声势自然小上了许多,除去狐易这种向来观望之人,朝中大夫门大半都赞同了相邦肥义的提议。最后众人的目光还是望向座上的赵何,请求他裁断。
座上一直未曾开口的赵何神情竟有些不自然,犹豫了一会便将目光望向身旁的主父,道;“父王,此举有利有弊,儿臣心中委实难决,还请父王给予明示。”
赵何此言一出,满殿之人皆面带惊愕。
赵何如此说话,几乎就是将决定权交予了主父,若是主父出言反对的话,那连辩解缓和的空间都没了,赵成肥义他们辛辛苦苦的造势,便也付之流水。
更为让一众大夫门吃惊的是,赵王此举无疑是在群臣面前主动公开向主父低头,其中的含意是否表示着他愿意将王权拱手还回主父?
若是赵王都不再愿意与主父抗衡了,那所谓的王党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只要赵王愿意和主父联手,那之前一分为二的王权就再次合并,赵国再次由两级王权变为了之前赵雍未退位之时主政的形势。赵成他们也失去了赵王这个大义名分,反而变成了乱臣贼子,不再具有律法道义上的制高点。
所以赵成等人心中皆是暗叫不好,没想到大王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再次软弱了下来,甚至失去了和主父抗衡的勇气和决心。
赵雍望着赵何,神情有些复杂,许久才回过头来望着殿下众臣,开口说道;“肥义所说甚为有理,我赵国确实缺乏一个稳定有序的军中机制,寡人对此并不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