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流的课堂是注意力高度集中的课堂,哪怕是下课,他依然是这个教室里的中心,没有人会注意到别的地方。
师徒二人就这样躲在角落里,光明正大地偷听完了四节课。
叶津本来就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一开始裴以晴还时不时问他几个问题,他回答一下,后来裴以晴不问了,两个人就陷入彻底的沉默。
裴以晴对周末的跟诊更加期待了,能拥有这样课堂的人,临床一定不会差。
而小裴旁边这个还在故作高冷的男人,内心里同时冒出嫉妒和倾慕,对薛流学术与临床功底的不愿相信,对薛流居然真的有这么优秀的学术与临床功底的不可思议。
他不禁回忆起了很久前曾听到的八卦:
“薛流虽然现在横着走,小时候被项师公压着背书,还是挺可怜的,五六岁大的小孩,将近四百条的《伤寒论》条文,背错一条戒尺打一下手心,我们过节回去看师公,他就在旁边站着背,师公拿着那么长的钢戒尺,当着我们的面都不留情,劝都劝不住。”
“啊?是听说项老严厉,没想到这么……”
“是啊,现在的小孩十八岁考上大学才开始学中医,还要学英语,薛流从小学的是文言文,练的是中医童子功。他就是人横了一点,他那家庭背景该他横,要说他学术作假或者黑幕,我是不相信的,造谣的人怕是嫉妒他。”
“我进学校进得晚,说他真厉害的也有,说他靠关系的也有,我也不知道真假呢。”
……
那个时候的叶津,虽然不对旁人直接下判断,但内心是愿意相信有关薛流的那些流言的。那样的人,怎么会是从小被压着学习的人呢,他看起里是在奶油和蜜糖里长大的。
直到此时此刻,叶津才终于重新审视了薛流。
“下课啦,叶老师。”裴以晴看叶津发了好久的呆,忍不住叫他,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讲台上最后一波同学就要离开。
等人都走光了,她想跟薛老师打个招呼,表示一下钦佩之情。
叶津被裴以晴叫回神,教室里别的学生已经走空了,眼神重新聚焦的时候,正和讲台上拿起外套准备走的某人对上,然后目睹了那人眉峰上挑,嘴巴微微张开又意味深长地合上。
不好!
叶津迅速起身,也不跟裴以晴说拜拜,就直接从后门快步撤退。
薛流完全不着急,后面是他上周才走过的路,这间教室在走廊的尽头,后门出去没有下楼的通道,要想离开教学楼,还是得往前门走,前门旁边就是安全通道。
教室的最后排高台上,裴以晴风中凌乱,这俩个人怎么回事?以前本科的时候也有老师会去听同事讲课,很正常的学术交往,就算有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些原因在,偷听被发现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
前门是围追堵截的薛流,后面是已经神龙不见尾的叶津,她夹在中间挺尴尬的,思考还要不要去跟薛老师打招呼。
一墙之隔,把浓墨夜色和明净灯光隔开,透过高处的玻璃窗,萤萤外透。
薛流没有等裴以晴下来,他现在要出去拦截叶津,径直出了门。
“诶——”
洁白袖口挽至肘部,修长左臂撑在冰冷的墙砖上,伴随着流氓哨一起拦住来人。薛流踏出大门时,刚好撞上疾步想要离开的叶津。
“叶教授,躲什么?你化成灰我都认得。”薛流一半身躯挡住叶津的去路,右手抓着西装外套,向外抬至腰一般的高度,以防他往旁边逃走。
薛流山一般的肩身,明明只是站在面前,气息却仿佛把人包围捆死,宽阔的胸膛好像一堵墙。而半臂之外的男人高挑挺拔,也许是衣服宽松,也许是有了另一个人的对比,叶津在薛流面前显得清俊了不少。
明明叶津背后没有墙,薛流却做到了壁咚的效果。
九月中旬的江州,晚上温度虽然降低,却依然有阳光烘炽过的气息。教学楼是回字形,中庭种了不少植物,夜里的金桂与黄桷兰,暗暗散发出醇迷的馨香,极尽撩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