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叶畅又补充了一句:“便是背井离乡;也未必能有活命”
“何出此言;莫非水还能淹得到这里?”
“水淹不到这里;你们便以为高枕无忧了么?”叶畅冷笑起来。
他们现在所处的北邙山脉;乃是秦岭余脉;崤山支脉;海拔有二三百米。目前他们所在的这座山头;虽然四面都为水所围;可是水上部分也有三十丈;因此倒是不虞水会淹到顶。
“水淹不到;还怕什么?”
“你们可知水何时能退下去?你们可知洪水之后是否会有瘟疫?便是水退了;如今粮食颗粒无收;家产荡尽;你们如何撑到来年?”
连着三个问题;让原本觉得轻松了的村民们都肃然。
众乡民面面相觑;还是况老汉咳了声:“郎君只管说;这里再有谁闹哄哄不听郎君的;扔到水里还省些粮食”
“正是;正是;郎君能将我等安然带上山;自然也能教我们如何自全……”
乡民中懂事会说的;又开始拍叶畅马屁起来;叶畅却是神情冷漠;又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这次众人倒是立刻安静了。
“我确实有方法;但是我为何要助你们?”叶畅一句话让众人哑口无言。
“这个;郎君;有话好说……”
“若非是我;况老丈你能将这么多乡亲带出来?只不过稍稍平安;方才便有人不将我的话语放在心上;还怪我带的人吃喝了……你们逃命时;有多少人记得要带米面?若不是我提醒;只怕如今一半人要挨饿”
众人都是讪然。
“郎君……唉呀;咱们受了郎君大恩;还未曾请教郎君贵姓名讳;实在是失礼至极;失礼至极。”况老汉见识稍多些;这时别人无法开口;他却不得不接过话。不过他想称呼叶畅时;才想起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少年郎的姓名是什
“某姓叶;便称我叶十一就是。”
“叶郎君;咱们都是乡野愚氓;愚不知礼;叶郎君一见就是学富那个……六、七、八车的……”
况老汉听人说过;形容一个人学问大;便要称“学富五车”;但一琢磨着;这位叶郎君;只用学富五车来形容;怕他还未必满意;故此六七八车都来了。
叶畅哑然失笑;况老汉的这点心思;哪里能瞒得过他的眼。
见叶畅紧绷着的脸松下来;况老汉心中暗喜:自己果然想的不差;就是要如此拍马屁;才能得这位叶郎君的欢喜
他又咳了一声:“象叶郎君这般人物;以后是要在朝廷里当宰相的;自然不会与我等愚民一般见识……叶郎君;有什么计策;还请说出来;要咱们做什么;只管吩咐就是”
众乡民纷纷学着拍马;他们自然是没有什么口才的;翻来覆去;不是夸叶畅“俊得象是仙人”;便是赞叶畅“比十个八个先生绑在一处还要聪明”;虽是笨拙了些;却也给了叶畅台阶下。
“方才我们说了;有三件事情;关系重大;异常紧要;第一件事情;便是不知水何时能退;我看这天气;一时半会是下不开;只怕还要几日;这几日里;饮水、粮食;都需要节约着用。我来时;令这些蛮人从诸位家中背了些粮食出来;这些粮食约摸够三日所用;但三日之后呢?大伙儿也带了些粮食出来;我第一意见;便是将大伙带来的粮食;先捐出来。”
此语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谁都明白;哪怕今夜水就退了;粮食也会是今后很长时间的一个关键问题。哪家都想自己多留些粮;吃不完还可以备不时之需;谁愿意交出来
“安静”叶畅又厉喝了一声;众人想到他方才的话;稍稍静了一些;不过眼睛里却是极不服气。
“你们莫不服气;现今大伙手中都有些粮食;但是很快;就会有人家粮食吃完;到那时;你们就眼睁睁看着这乡亲邻里饿死?”叶畅森然道:“就算你想眼睁睁看他们饿死;他们如何会不想挣命?我们被困在此处的这些日子里;必然少不得偷窃、斗殴、厮杀;没准不待饿死;我们当中就要先死一半人;其中最先死的;便是你家老幼”
他描述的后果;当真让人毛骨悚然;众人闻得此言;情不自禁就要环视周围;仿佛身边之人;随时都有可能为了粮食对他们拔刀相向一般。
“可是把粮食交出来……谁管?”
“我是外乡人;自然不该我管;这里各家长之中;挑出三人来管粮食分发;我们抢出来的粮食;也纳入其中。”叶畅说完之后;又伸出一个巴掌:“我与另外四人;负责监督此三人;不令有贪占之举。此时为乱时;乱时当用重典;凡有贪占;立即自分管除名不说;还须饿其全家两日;若敢不服;逐入水中;自生自灭去”
“这……”众乡民顿时惊呆了。
此地乃大唐腹地;承平日久;老百姓过得虽然不算富庶;但总算享受了几十年的太平。因此;叶畅血淋淋的制度拿了出来;众人都是胆战心惊。
“娓娘。”叶畅向娓娘点了点头。
娓娘便挥手;她身后的蛮人一齐拔刀而出;蛮刀森冷的光芒;让诸乡民愣住。
“叶郎君说得甚是;甚为公正;当如此行事。”况老汉当机立断道。
众人这才明白;叶畅可不仅仅是个外乡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