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杜蔻看了看放得几乎没处落脚的箱子,朝李遇柳说,“我想来拿我的东西。不知道……还在不在?”
“你不是要给人家送生日礼物去吗?看来厚礼没送出去?”站在一旁的唐沁甜讥讽地插话。
杜蔻没理她,继续望着李遇柳。两年的时间了,这乱成一团的房间,还有那个一看她出现,马上冲到李遇柳身边抓住他胳膊以示产权的胖女人,让她觉得东西还在的话,至少也算一个小奇迹。
“都在你原来的房间。”李遇柳低头从腰上随身带的一串钥匙里找出一把。“你自己找吧。应该都在。”
张天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杜蔻接过钥匙。打开房门。
房间里全是灰尘。书桌上、柜子上、床上,全厚厚地铺着一层灰。可是所有的东西都还是按原先的顺序放置。衣柜、床头柜,她的电脑,键盘,卡通笔筒……她打开衣柜,拿出几件衣服。
“你可仔细找。你今天不带走的,明天也就没有了。”天籁恶声恶气地说。
杜蔻在书架上找了一遍,取下几本书。然后打开抽屉,打开床头柜,又去翻找帆布衣柜的底部,一无所获。她站在那儿茫然无措地四周张望着。
“你在找那只手肘标本吧?”李遇柳轻轻点起一支烟,“在床下的盒子里。”
杜蔻俯身从床下拖出一个大箱子,所有的灰尘飞扬起来。她用手扇了扇,打开来,里面有一些书,还有一个长方形的塑料盒子。她打开来看看,里面是一条腐烂成酱油色的手臂。
两个站在门口观望的女孩子尖叫起来。
唐沁甜面色苍白,张天籁借机一把抱紧李遇柳的腰。
盒子里那只胳膊早已烂得关节脱落,如果不是保持原来的顺序摆放,根本看不出人手的形状。唐沁甜想起自己曾见过其中的一根食指。那一次她也吓得不轻,一晚上不敢关灯睡觉。
“我替你放了防腐干燥剂,”李遇柳说,“广州太潮了。”
“谢谢。”杜蔻满意地把盒子放在她要拿走的那些衣服上,又开始搜寻起其他东西。她的相册、毕业留念册和一些学生时代买的不值钱却精致可爱的首饰。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扬起漫天的灰尘。这些灰尘,都是本应和李遇柳一起走过的岁月,可是她背离了,于是灰尘替他们记录了下来――这么厚了!原来,她离开他,有这么久了!
“我送送你吧。”当她终于把所有貌似需要的东西都找了出来,放在李遇柳替她找来的大纸盒后,李遇柳说。他没有征求张天籁同意,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打开门替杜蔻扛了下去。
“你什么时候从上海回来的?”他问。
她没回答。她不能确定他是真还是假不知道她并没去上海。
“你……不再去了吧?”他低着声音试探着问她。似乎问的是上海,又似乎是别的地方,一个他不愿提及的地方。
“我回来了。”她咬着嘴唇,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个亲密地抓着他手臂的女孩,“刚才……是你女朋友?”
“你说呢。”
“我不知道。”她笑了笑,又补充了一句,“我不知道你还喜欢这种类型。”
“是啊。被蛇咬后世界观变了嘛。”他说。
箱子非常重,可是他身轻如燕没有丝毫感觉。楼下就有等着的出租车,这条路太短。所有要说的话全涌到嗓门,竟然堵塞起来。不过好像说与不说,没有区别。
“你为什么一直带着那个手臂标本?”
“我是学解剖的嘛。”她说,“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也能捐献自己的遗体。最好是捐给我们学校。”
“看不出你对学校这么有感情。”
“是啊。我在那里认识了你。”她说。
他的心微微一颤。将纸箱子替她在出租车后厢放好,她已经边摇车窗边说再见了。其实他很想问,她那边住几楼,有没有电梯,要不要他送。他有一种预感,这一别,她不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