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那个心思道喜,便不要勉强自己。”古揽月闷闷说道。皇贵妃胎死腹中,沈凌川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沈凌川将襁褓放到古揽月平时用来配药的桌案上,细细研究起来。室内顿时安静极了,古揽月见沈凌川半晌没有说话,一下子坐起身子来,看向沈凌川。
男子的手小心得将那层层包裹卸去,目光专注,上下摆弄中婴孩。古揽月看了半晌,才道:“早先你跟随我学医的时候,我早就看出来了,对毒术的兴趣比对救人之术的兴趣要大得多。可是,我没有阻止你,是想着,你有一技傍身也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你的毒术终于派上用场。”
沈凌川手上的动作不停,道:“我宁愿我的毒术,从来没有派上用场。”现在在他手中的,是他的亲外甥女。若是可以,他希望这个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而不是……
古揽月定了沈凌川半晌,见他丝毫没有受外界所扰,一心想查出那女婴身上究竟是受所中毒素,才致如此。古揽月也不打扰他,躺下神来,继续闭着眼。道:“我也宁愿如此。可是,人生中哪儿有这么多的如意?”
说罢,喃喃进入梦中。等到古揽月悠长的气息传来,沈凌川才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目中若有所思。
等到古揽月醒来的时候,日已西斜。他见沈凌川还在忙碌着,二话不说,走到哪桌案另一端,从自己身后的药柜中取出药材来,用小秤衡量斤两。
等到将那些药材包好之后,走出去带上门。
漪澜殿中,静初还在昏迷中。虽然有古揽月的力挽狂澜,圣元帝进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那副惊心动魄的场面。可是,一看到床榻上那原本俏丽生辉的人面无血色,苍白得如一张白纸躺在那儿的时候,圣元帝感觉到有一股力道在狠狠撕扯着自己的心。自己曾经下定决心要护佑的人,又一次,为他而受尽苦楚。
拿了一张凳子,圣元帝坐在床榻旁边,大手慢慢抚上静初的脸,从那柳叶细眉细细描画,
“古先生。”守在殿门的寻芳见到古揽月端着药碗进来,忙出声唤道。
圣元帝一惊,站起身子来迎上古揽月,将他手中的药碗端过来,体贴得为静初喂下去。
末了,放下药碗,问向古揽月:“她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古揽月的语音中带有一丝空灵,仿佛是隔着千山万水传过来,让
圣元帝觉得有些不近真实。“皇贵妃此次元气大伤,若是明日傍晚之前能够醒来的话,那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古揽月的意思也就是,若是明日傍晚静初醒不过来的话,那岂不是要……圣元帝不敢在想下去。一颗心如在上行舟,忐忑不安。
“皇上,早朝时间到了。”元顺小心提点道。但看这种情形,圣元帝实在没有心情上早朝,因此下令罢朝一日。
在一分一刻的煎熬中,圣元帝望着夕阳斜照,心中却是不住的烦乱。那一轮红日,渐沉西山,可是床榻上的人儿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元顺,宣古先生再来为皇贵妃把一次脉。”
元顺匆匆赶去,只是早已人去楼空,只有留在门上的一封信。
见古揽月并没有随元顺回来,圣元帝问道:“古先生呢?”
元顺将那封信拿出来,道:“皇上,古先生已经离去多时了。”
这个时候,古揽月竟然离开,静初的身体怎么办?圣元帝有些恼恨。将古揽月的信拆开看了。
皇贵妃的身体已无大碍,三天之日所需服用药方现已奉上,余下之事,沈凌川一人足以应付。
圣元帝一读完信,张绍便端着煎好的药求见,时间把握得刚刚好。
圣元帝不由佩服起古揽月的聪明来。昨天他就从寻芳口中知道了古揽月是如何为静初取出死胎的。虽然他耿怀于古揽月触碰到静初的肌肤,可是,他也知道古揽月这般,是为了静初着想。所以忍住了心中的不快。而古揽月却知道,圣元帝身为帝王,虽然暂时不会追究自己的大胆之行,可随着时间的过去,一年又一年光阴的划过,皇贵妃腹上的那道疤痕就会提醒圣元帝,那个地方,还曾经被另外一个男子触碰过。
而时间啊,最是相信不得的东西。沧海都可以变为桑田,更何况是人心?为了保存二人之间的情谊,古揽月只好选择离开。只有见不到听不到,圣元帝提起当时的事,才不会对他仅是介意。只有远走天涯,他在圣元帝的心目中,还是那个桀骜狷狂的神医。所以,离开,是最好的办法。
半夜的时候,静初才悠悠转醒。此刻腹部那灼热的疼痛,一下子将自己的思绪拉到了生产之前。那撕裂一般的疼痛,那死胎刺耳得字眼清晰得传入静初耳际。她明白,那个孩子,在她腹内呆了十个月的孩子,已经离开了时
间。原本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有想到,竟然被古揽月从鬼门关拉回来了。静初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甲都深深划破皮肉也感受不到疼痛。
这次的事情,绝对是有人故意为之。她本不想制造太多的杀戮,从王若盈开始,薛采凝,宁雨霏,张芷柔,袁佩英,谢璇玑,都是她们设计自己在先,所以自己出手才会不留情面。原本以为谢璇玑一死,世家再也威胁不到圣元帝,这一切的一切都已落定之后,没想到自己的孩子还会无辜丧命。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她忘了,宫中是个争斗的地方,是个充满阴谋与血腥的地方。自古以来,皆是如此。这种情况,不会仅在圣元帝这一朝就会改变的。
她想来想去,要想给自己平静的生活,只有在民间才可以寻得了。虽然她身受帝王宠爱,可是这种荣光带给她的是母亲兄长孩子的死亡,那她还不如今早结束这种悲剧。是她太天真了,没有早早看破。她入宫,就是一个错误,她本该,不属于此。
“静初,你醒过来了。”原本趴在静初身边浅睡的圣元帝看到静初睁着眼,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可是触碰到静初的眼神时,圣元帝又仿佛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冷水。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伤心,绝望,冰冷,讽刺,同情……种种情绪混杂于其中,让圣元帝猜不出静初的心思。而他,最怕猜静初的心思了。他怕,静初又如上一次一般,在生产过后,便离开了他,让他无处找寻。
“静初,你别这样,孩子我们还会再有的。”圣元帝忙安慰静初。
“皇上昨天去了哪儿?”静初不带感情问道。
“昨日皇姑来了建康,一看到表哥的样子,便晕厥过去。府中请的郎中束手无策,朕得知后,才带了凌川出去。可是没有想到……”没有想到,静初却在这个时候生产。
原来是这样,萧允因为她而变成了那个样子,那是舞阳大长公主的独子,见到了那副情形,心中如何能不激动?
“皇上你可知道,昨天我疼的死去活来的时候,最想见到的就是你。可是,我听到的是什么,你出宫去了。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出宫去了。”静初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指责着圣元帝。她心中知道,这怪不得圣元帝。
“静初……”望着静初苍白的小脸,圣元帝心头的愧疚涌了上来,“对不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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