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雯悄悄地捂住嘴巴,打了一个哈欠。深更半夜里不睡觉也不行周公之礼,聊哪门子的天啊?
但是贾雯是个聪明人。她借着烛光看了看刘庄面上期期艾艾的神情,陡然间清醒了:太子殿下只怕今夜来此,就是为了聊天的!她失落之余,不由得又自嘲般地想着:原来自己除了暖床之外,尚有别的用场。但不知太子殿下是看上了贾家外廷的势力,想暗暗办一些事情,还是看中了自己这些日子里在后宫之中经营的人脉,希望自己在什么人面前说几句话呢?
贾雯想到此处,重新抖擞起精神,柔声问道:“不知殿下想聊些什么?”
刘庄犹豫了一下子,看了看她的脸色,方言道:“说起来,孤和你走到今日地步,多亏了你小姨妈。上次曾说过,她为孤送了这么一个可心贤惠的人儿,孤总该感谢她一二。”
就如同数九寒天里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贾雯的心一下子变得冰冰凉。她满心的憋屈,满心的酸楚,只是不好发作,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这种情绪掩饰住了,勉强笑着道:“殿下说笑了。妾身是依照采选之规,奉圣旨进宫伺候太子殿下的,又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赐,便是太子的人了。又同小姨妈有什么相干?难道若小姨妈不帮忙,殿下就打算一辈子冷落妾身不成?人人都说殿下圣明仁孝,想来定然不至于狠心若此。”
刘庄一愣,正待再说些什么,便见贾雯又是一笑,柔柔开口说道:“小姨妈自幼时便自负美貌,扬言必要嫁给大富大贵之人。家母时常为她担忧,说身为女孩家有貌无德,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须知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听说她一意孤行,解了婚约进宫,暗地里嘱咐妾身好生照拂。”
“如今蒙殿下问及,若是殿下有意,妾身自当从中撮合。只有一样,她并非马家嫡女,听闻是昔年外祖父平定羌族时,同羌女所出。”贾雯静静说道,言语里颇为克制,听不出一点情绪来。
但是她的话语却让刘庄原本有一些躁动的心彻底冷了下来。没有人比刘庄更清楚,父皇刘秀结亲最看中出身,最看中庶嫡。无论是自己母家阴家,还是郭皇后的娘家郭家,皆是有名的豪强望族。就连宫中不甚受宠的许美人,也是贵族嫡女出身。刘庄记得清清楚楚,当年为刘庄诸兄弟选妃之时,父皇刘秀便同母后商议,说诸王定例可娶四十妇,尤其是身为太子的自己,身边的女人自该是嫡女出身。只有嫡女,才举止高贵,进退有礼,不会重蹈成帝时飞燕合德之祸。
“你又在说笑了。”刘庄慌忙笑着掩饰,“孤怎会对她有意?她是母后身边得用的宫女,便说酬谢,也不过是些金玉明珠之物,你想到哪里去了?”
贾雯微笑着说:“是我想茬了。既然殿下有意给她恩典,不如妾身明日问问她,看她究竟想要什么?”
刘庄只觉得心中乱糟糟的,难受得厉害,他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该为这么一个举止轻浮、贪慕虚荣的女子花太多心思,然而却很难硬下心来。“不必了。”他终于说道,“明日,待到明日,孤要亲口问她。”
刘庄想到这里,心中终于稍稍安定下来,就此睡去了。贾雯却开始烦躁不安,彻夜难眠。
贾雯第二日顶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起床,服侍过太子殿下起身后,便赶着敷上一层厚厚的粉,梳妆打扮完毕,至皇后宫中问候。好容易挨到告辞之时,贾雯且不忙着离宫,只是四处寻找马玛丽的下落。
她不过在皇后宫的院子里走了几步路,便看见马玛丽正在同阎氏姐妹花有说有笑,朝阳照在她光洁如玉的脸颊上,泛出难以言喻的动人光泽。
贾雯想到自己彻夜难眠的憔悴,对比一下马玛丽的光彩动人,越发恼怒,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来到马玛丽跟前。
自贾雯成功邀宠之后,她疏远马玛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马玛丽知道是为什么,有心辩白,只是贾雯一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只好一个人暗自郁闷。如今见贾雯直直冲着自己而来,马玛丽又惊又喜,道:“你终于不疑心我了?我就说呢,哪能为了一个男人,影响你我的感情呢!你今日气色不大好,这铅粉有毒,不该多敷的,我上次说的粉,已经制出来了,涂在脸上,保证轻白红香,温和天然无刺激,待我研磨好,给你几包……”
她说得正起劲,听在贾雯耳中,却是满满的奚落。当下也不假思索,扬起手来,就打算给马玛丽一个巴掌,一边打一边还说:“狐狸精,谁准你在宫中搔首弄姿抢男人了?”正骂间,突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觉悟
马玛丽惋惜地看着滑到在地的贾雯,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拥有读心术,眼前这个年轻女子的想法逃不过她的眼睛。她明白,贾雯只是愤怒,只是不甘心,在皇后和太子那里受了委屈,便想冲着她这么一个地位低下的人发泄出来。只可惜,她找错了人。
对于一个颜控来说,秀色可餐的贾雯正如同雪猫那样的宠物,马玛丽可以允许猫儿慵懒,有心计,甚至在必要时候借自己的势,但在猫儿伸出锋利的爪子要挠她的时候,她还是本能地会选择躲避。总没有主人受伤讨宠物开心的道理吧。
所以马玛丽在贾雯伸出手的时候,不过微微动了动念头。额,改变重力分布这种事情,其实再简单不过,而重心不稳,一跤跌倒岂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贾雯一跤摔得不轻,一时爬在地上,爬不起来。
“贾姐姐!”阎氏姐妹花趁机落井下石,“在宫中行走,步步皆要小心。怎么这么不注意,步履匆匆,就摔倒了呢?”
“是啊是啊!宫中凡事皆要小心。哪怕一片叶子落下来,也是有可能砸到头的。贾姐姐平日里何等谨慎人,怎么……”
贾雯怒气冲冲地爬起来,望了望马玛丽,不知道怎么的,心中竟然有几分畏惧,讪讪说不出话来,正在不知道该如何了结间,阴皇后已经差小宫女出来问究竟。
马玛丽漫不经心地回话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太子宫的贾姬不小心,走路滑了一跤。想来是天寒地冻,路上有些滑的缘故。”
马玛丽在宫中人缘极好,出来问话的小宫女听了后,见贾雯并没有反驳,便就这么回去汇报了。留下贾雯一个人灰头土脸地站在当中,受阎氏姐妹花两个人的奚落。
马玛丽就像没有注意到贾雯的窘境一般,同阎氏姐妹花又说了几句话,便匆匆走开了。
贾雯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眼睛里满是怨毒。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智,似这般大吵大闹,除了被人奚落外,还有别的什么用处?若是吵到皇后知道了,说不定会一高兴,就直接拍板,替太子做主,把马玛丽赏赐给他。到时候,成了皇后赏赐的人,她越发不敢动了。
要冷静!要理智!贾雯一声不吭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睛里闪着寒芒。
马玛丽叹息着走开,她并非不明白贾雯心中所想。但是面对着已经狂化了的宠物,一味的怀柔已经失去了意义。凡事总要宠物想明白了才好。若是她不断付出努力,宠物都无法驯服,那么这样的宠物留之何用?天大地大,不如放逐。
至于说贾雯心怀怨恨有可能造成的那些后果,若是不利于别人,自有别人会收拾她,若是针对自己,嘿嘿,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是没有作用的。
可是尽管如此,马玛丽还是感到难过。她对这只宠物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宠物就不能体谅她,理解她呢?为什么会为了另一只宠物和她翻脸?
看样子,红脖子是不能碰的了。如果碰了红脖子,只怕阴梦娇、秦雪瑶和阎家姐妹都会像贾雯这样和她撕破脸,这么多只宠物一起倒戈,这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可是,红脖子现在是太子殿下,是堂兄马严最殷切希望自己招惹的对象。若是不碰红脖子,就必须另外选一个人,并且这个人要有足够保证老马家荣华富贵以及替老头子翻案的能力。这样的人选……还真是难找啊。
马玛丽顿觉有些头痛,轻轻揉了揉眉心。她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皇后殿的边缘,凛冽的寒风中,时不时有雪粒砸下。而在这样的天气里,阶前的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