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麻贵四人也并非完全不认真,倭军之所以能坚持不败,一得益于城防,二得益于火器。当然明军若是强攻也未尝不能取胜,只是会徒增大量伤亡,这对于明军将领来说,会冒极大的政治风险,弹劾算轻的,就怕杨元、陈愚忠那样……除了显而易见的因素,还有物资粮草的补给一直都成问题,尤为可恨的是,当明军顺利进军时,朝鲜的粮草补给就很顺利;一旦明军陷入不利,或是撤军,朝鲜就会停止补给,不再为明军运输粮草,致使大军挨饿受冻。
对于这一点,刑玠非常不满,也亲自找到国王李昖,当面质问:“近日天兵枵腹已甚,杀食骡马,各路俱有乏粮之报。汝进兵则运粮,兵退则不运,是甚道理?”
其实刑玠早就有了议和的念头,此次二次出兵朝鲜,胜少败多,又夹杂了党争和派系之争,变得异常复杂。又因丁应泰的弹劾,与之关系融洽的内阁大臣张位也被贬为庶人,秋季以来的三场战役,不仅没给他增加任何政治筹码,反而让他在朝鲜越陷越深。
到这时他方能深刻体会壬辰那次援朝,到了最后,像李如松这么坚定的主战派都转而支持议和——这不仅仅是打仗本身的问题,还有战争从来都是无底洞,巨大的财力、人力、物力消耗,已经成了国朝的沉重包袱,而且压在每个人头上。
刑玠已经写信给了阁老沈一贯,信中表明了他准备议和的决定,只是丁应泰目前还在朝鲜,他打算秘密进行议和,至于是否上疏陛下言明,还望阁老斟酌。
在十月七日,中路军的茅国器就派人持信去了泗川倭城,打算与岛津义宏议和。信,是经理万世德的信,这就与上次议和截然不同。
上回同样是茅国器派部下前往泗川议和,但上回是明军在具优势的前提下的劝降。三天后,先前在泗川之战中被俘的明军士兵持岛津义宏回信,到了中路军阵营中。
到了十三日,茅国器再次派出参谋史世用、翻译张昂,另朝鲜翻译,一同前往泗川倭城,与倭军进行交涉。而岛津义宏率救援船队正从顺天返回不久,小西行长也从顺天赶来泗川,与岛津父子一同参与与明军的议和谈判。
岛津义宏与小西行长都已收到了德永和宫木带来的五奉行的书信,信中虽表示可以议和,但也提了几个条件:其一,以朝鲜王子为质;其二,若不交王子,则朝鲜称贡;其三,朝鲜需向日本进贡八木、虎皮、豹皮、人参、清蜜。
事实上,五奉行的书信写于明军南下之际,而今已过两月,早就事过境迁,估计日本此时恐怕也才收到大军南下的消息。岛津和小西两人心里都清楚,头一个条件就很难实现,如今面对明军谈判的人,也只有变通一下。
十四日,朝鲜的降倭佥知金归顺带中路游击彭信古麾下一名士兵,手持被明军俘虏的宗义智家臣要时罗书信,前往泗川。这正是双方在昨日和谈中,初步达成协议中的一项。
就在岛津义宏与董一元的中路军议和之后,西路军刘綎也开始与小西行长议和。
刘綎早无进攻之意,在围了顺天倭城十余日,部下李芳春和牛伯英都劝其莫要再战。后来撤军富有县,整日只是派出少量兵马去倭城外围晃悠,攻城也是佯装一下便撤了会来。
接伴使权僖不解,问李芳春:“刘爷久留于此,终欲何为?是等着再打一次大的?”
李芳春神秘兮兮对他说:“非也,自然有别的事要做。”
权僖还是不懂,几天之后,他再见李芳春,却是见他吩咐管家挑选精美的彩缎。权僖更是一头雾水,再问别人,那人笑着回他说:“刘爷与行长约和,信使每天往来,此外刘爷还密令各营将官,凑了二百匹彩缎,白金一百两……”
权僖这才明白了一点。
十月十八,刘綎与副总兵吴宗道商量之后,主动派人联系了小西行长,并送上金帛贿赂。而小西行长以銃、剑回赠。并还向明军索取将官为质。
刘綎很快答应下来,允诺会送上总兵、参将,及其家丁30名为质。
小西行长非常满意刘綎,他是如此上道。为此,小西行长在城外大摆宴席款待了吴宗道一行,之后又与吴协商,定下同样反6名日本人质,这样彼此都有信任。
事后权僖听闻,这才完全明白,原来‘出总兵、参将各一人为质’——感情都是冒充的,而且还是军中地位最低的旗牌官……难怪刘爷如此‘大方’。
大方的结果就是,小西又派人告知刘綎,城中还留有首级、器械若干,待他们撤出顺天,刘綎可随意取用。
同样,刘綎亦是非常满意,对他来说,议和没有一点心理压力,是门划算的买卖。只是他有一点不明白,为何小西行长非要固执的索要朝鲜王子和陪臣渡海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