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圭有些呆滞,半天才说:“啊~我也没想到他能胆小成这样,到底关的久了,人就憨傻了,可我倒是喜欢他这份憨傻气儿,起码比阿蛮认识的那群莽夫可强多了。”
“各有各的好,都不是坏人。”
陈大胜说,他停了马看向街口的位置。
内城街口,柳大雅带着一群金吾卫正在盘查出入人群。
陈大胜笑了起来,就牵着马走过去说:“柳兄也被惊动了?”
柳大雅早就知道他在街里,看到他,便拉着他与李敬圭到了犄角旮旯这才说:“其他人无关紧要,主要桂荣跑了,这大腊月的,两趟三趟的给咱皇爷心里生腻歪,就搅合的满燕京过不好这个年,哼~这事儿~且有的忙活了!”
陈大胜拍拍他肩膀安慰:“受累!我爹没去那边吧?”
柳大雅一摆手:“没去呢,咱伴伴就管点户部的事儿,秋官上的事儿他才懒的掺和呢,倒是皇爷……”他压低声音跟陈大胜道:“皇爷昨儿就开始发脾气了。”
陈大胜撇下嘴,拉着马缰绳就径直过了内城关卡,也没人拦着他,李敬圭也不跟了,人家怕麻烦,转身就回家了。
不到一会的功夫,佘青岭便在自己的小院屋里看到了自己的乖儿,他有些惊讶的放下书,嘴角就含着笑的问:“你怎么来了?”
陈大胜有些悻悻的坐在他对面道:“大早上就来了。”
伸手拿起佘伴伴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他才继续说:“就去闹市溜达了一圈儿,就给堵到东大街了,还看了个满场,出来的时候柳大雅跟我说桂荣跑了。”
桂荣跑了这件事对佘青岭来说是旧消息,他看看陈大胜,倒是说起另外一件事了。
“桂家倒了,就空出一个金滇承宣布政使司的位置。”
陈大胜闻言便叹息一声:“封疆大吏啊,爹,您说他怎么想的?就能把下辖管成那个样子?”
拿起枯叶书签,佘青岭往书本里一插便淡淡说:“穷人乍福,屁股合适了,脑袋就没跟住,手段不够用却顶了封疆大吏的帽子,便护不住财产了呗,本边境就是个复杂的地方,桂家塌台是早有预兆的。”
他抬眼看看养子,却又说出一句令他动容的话来:“昨日李章,还有六部两位老大人共同推举谭守义~接任金滇承宣布政使司,我没反对,这事儿大概就定下了。”
陈大胜喝茶的手很稳,喝完放下杯子的声音就有些大。
他站起来,开干爹柜子给他拿换洗的声音动作都不小,带着一丝丝生气,不仔细,不了解他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佘青岭闲闲的,就背着手忍笑问他:“你拿我东西作甚?”
陈大胜不理他,又走到门口喊了俩小太监去抬装东西的箱子,吩咐完才回头对佘青岭说:“没得我们在家吃香喝辣,就剩个爹在外面孤身只影的干耗着。”
佘伴伴满意的点点头,就笑着说:“这词儿用的不错,算是长进了,我不去,我一个人惯了。”
可陈大胜却瞪了他一眼道:“我不习惯!我昨儿还想呢,我那边一大家子,老太太算是歇心了,人家身边都热热闹闹的,就凭啥你单兵孤城的在这宫里守着,皇爷人家有自己的一家人,您有什么?还不就是活个我了,我再不管,就您这孤拐劲儿,过个大节能憋出三五十首孤单诗来。”
佘伴伴到底忍俊不住,笑骂道:“还三五十首,一首都没有!不愧你媳妇儿见天骂你是个傻子,哎,这段时间我是看着你上蹿下跳的,怎么着?才将还还生气了?”
陈大胜揪下一块布,把他爹的衣裳一卷吧,又一扎往桌子上一丢道:“眨巴眼儿的事儿,后来就不气了。”
佘伴伴就笑,到底解开自己的总管袍子丢在炕上,陈大胜就在柜子里翻腾了下,取出一件老绸狐毛边儿的给他爹往身上套,边套边说:“儿就想,您肯定比我聪明,您要是这样安排,肯定就有您的原由。”
佘伴伴收了手,自己给自己系带子,他还是爱美的,就找了铜镜端详自己的样子,还说:“桂家倒,就倒在他家出事,朝上却无人报信,等到反应过来却已经是辩无可辩,堂下跪着回话了。”
他取出一个玉簪子,给自己扎在头发上说:“你该争的是朝堂上的话语权,懂了没有?”
陈大胜站在那边想了一会点头:“恩,金滇山高皇帝远,虽重权在握,摊子过大便得抽调自己人上下结线,时间久了,京中内阁六部便顾及不到……”
几个小太监进来抬东西,陈大胜与佘青岭便再也不提此事,倒是佘青岭坐在书桌边取了毛笔,顺手在书桌上写了几个字,叫做:“跟儿子回家过年了。”
他甚至不跟皇爷报备一声便走了。
这些日子他也是不堪其扰,各种人都跑到他面前说乱七八糟的话,他就凭什么谅解,凭什么忍耐。他才不忍!
七茜儿今儿也起的早,那傻子说爹一个人在宫里可怜,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那就接去啊?实在不成扛回来啊?这么傻呢?
这不,傻子大早上就走了,七茜儿就开始忙活。爹是什么人?那是名门世家养出来的公子哥儿,虽他后来受了大罪,可是就没离过这世上最富贵的窝儿。
自己家倒是现在不错了,可是跟人家的日子就到底差得远呢。
如此,七茜儿起来就先去了后院东厢房,让吉祥家带着人赶紧烧炕打扫。
佘吉祥一听老主人要来,就激动的当下就哭了。这两口子,那真是一边收拾一边鼻涕眼泪的一大把。
等到收拾好屋子,这一大家子就眼巴巴的在前院等着,直等到天模糊了,才看到陈大胜笑眯眯的赶着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