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帝想要进去进不得,心思又静不下来,太后见他坐立不安,忙让双痕搬了一个小杌子过来,招手让他坐下,这才让皇帝稍微安静了些。彼时皇帝还年幼,若是有什么烦恼不得其解,便喜欢这样静静坐在太后身边,或读读书,或写写字,母子之间只有一种默契,读书写字完毕心也就静了。
时间仿佛陡然慢了起来,一分一秒都是那么难熬,不过大半个时辰,就让桓帝宛若度过了几年似的,正当他快要坐不住之时,听得里面产婆喊道:“生了、生了,娘娘生了个小公主!”
太后和桓帝闻言都松了口气,本来是大喜的事,谁知道紧接着却听到一名宫女失声尖叫,像是见到了不得的大事!百草跌跌撞撞跑了出来,脸色苍白道:“不好了,祥嫔娘娘见大红了……”
“滚开!”桓帝一巴掌扇在候全脸上,起身冲了进去。
太后知道里面必定是情势非常,朝俞幼安招手,“无须讲究礼仪,赶快进去为祥嫔止血!”然而当众人赶紧去的那一刻,才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颜九……我总是梦见在青州那一日,你和我……并肩骑马……”韩姜面无血色躺在桓帝怀里,断断续续道:“你、你若不是皇帝就好了……”韩姜的这句话足以灭九族,但是无人再去计较,她面带着笑容,一缕年轻香魂就此悠然飘散……
韩姜之死太过出人意料,恐怕连恭妃都没想到,一顿气就让她动气早产,进而大出血丢了性命。云皇后更是整天坐立不安,追根溯源,这件事跟自己脱不了干系,虽说恭妃挑拨功劳不小,但是那些话是做不得准的,而韩姜本人可是在凤鸾宫受的气,接着才导致后面的惨事。
韩姜因为诞育大公主有功,死后追为贤妃,下葬那日,韩夫人哭得差点就要背过气去。纵使身后享受四妃之位的尊荣,又有何用?一年之前还如花似玉的娇憨女儿,如今变成了一尊冷冰冰的灵牌,甚至还不足双十年华,就这样在后宫中断送了性命。
二月十六,云皇后上书呈表恳请辞去后位。
桓帝当然不同意,云皇后认为自己在韩姜一事上有错,再三坚持,最后惹得皇帝大怒道:“你这是在逼朕吗?!她人都死了,还要怎样?”
云皇后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效果,跪下泣道:“臣妾没有别的用意,是盼皇上能够不那么伤心,即便废黜了臣妾的位分,亦是心甘情愿。”
“难道废黜了你,朕心里就高兴了?贤妃就能活过来了?”桓帝气极,忍不住声声质问,末了看见泪流满面的皇后,心有不忍叹道:“念瑶,朕的心里现在很乱,实在照顾不了你,回去吧。”
“是……”云皇后缓缓站起身来,皇帝如今待自己的态度,在别人看来应该算是很好了吧,可是只有自己明白,两个人的心已经从此疏远了。
当云皇后快要走出大殿之际,桓帝开口道:“废后之事,从今往后不要再提了。”
韩姜亡故后,百草从新回到懿慈宫做事。
太后少不得要问起当日情形,百草回道:“贤妃娘娘和奴婢赶过去时,恭妃娘娘也在旁边,帮着皇后娘娘劝了几句,都是挑不错的话。不过”稍有迟疑,“恭妃娘娘还单独说了一句,是在贤妃娘娘耳边说的,奴婢虽然站得近也没听清,贤妃娘娘听了以后很是生气,然后就动了胎气晕倒了。”
“嗯。”太后静默良久,颔首道:“此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下去罢。”
双痕忍耐了片刻,插嘴道:“依奴婢看,恭妃娘娘也伶俐的太过了些,娘娘一味的宽容也不是事,倒让她行事无所忌惮,弄得后宫里面鸡飞狗跳的,惹出事娘娘和皇上都要烦心。”斟酌建议,“不如,就此给她一点教训?”
“哀家知道。”太后眉梢掠过一丝厉色,语气却是平淡,“回头你去找文太妃,好歹她们也是同宗同族的姑侄,让她转告恭妃,聪明伶俐不是坏事,不过她如今已经是皇妃了,身份尊贵,别把小门小户的做派带进宫来!”
双痕不解,“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儿?”
“文太妃是个极知道分寸的人,应该能领悟哀家的意思,之所以没有对恭妃严加处罚,是给他们文家一个脸面。倘若今后恭妃再不规矩,牵连到的可是整个文家的人,她一定明白该怎么说话,比你去要强得多。”
“是。”双痕点头,脸上又一点点无奈,“不过就像百草说的那样,这回还真拿不住恭妃什么错处。”
“怎么没有?!”太后冷笑反问,“传哀家的懿旨,皇后照顾贤妃产育不周,是为失职,罚一年的俸禄;恭妃在场未能有效协助,亦有过失,罚半年俸禄。”说着,微微眯了窅深的明眸,“哀家看着,看她们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双痕深以为然,又问:“皇后娘娘那边,娘娘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不要提她!”太后微愠,“表兄夫妇待女儿也太娇惯了,做了皇后,还一门心思的只想着情情爱爱,母仪天下的职责都丢到脑后了。”
双痕沉默不语,她当然明白太后心中的失望、烦恼,皇后整天自怨自艾、懦弱不争,对皇帝没有相应的辅助,反而把后宫里面弄得一团糟糕,不能不说是失职。如今才这么三、两个妃子,皇后就弹压不住,而皇帝正年少,等到几十年过去,后宫又该有多少莺莺燕燕?眼见太后烦心不已,于是悄悄按下话题不提。
幽幽庭院内,几树宝华玉兰纷纷绽开花蕊,枝蔓连天、娇白可爱,与青葱翠绿的枝叶相互映衬,仿若一幅春情悠闲的风景画。桓帝无心欣赏窗外的明媚春景,亦不愿意召见他人,只有慕允潆在此事上获得特例,准许可以每日过来侍奉饮食。
桓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