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依旧当空,洒着清冷的光,街道两旁的灯笼和风幡偶尔被一阵略带凉意的夜风吹得轻飘飘地晃来晃去,两人的身影便跟着烛火的晃动一会儿长一会儿短。
非煦几度欲言又止,慕云栖瞧见了他这模样,没有追问,本想等着他自己先开口,在第五次他转过头来动了动嘴唇又转回去时,她终于忍不了先开了口:“非煦神官,有话直说。”
“殿下,我们等会可能……会见到一个人。”非煦抿了抿嘴唇说道。
怪不得,此间事已了,照理说应该回神都,非煦却带着她往回走,她本以为是他心绪不佳,想在此处清净清净再回,原是约了人,这等小事,直说也无妨,何苦扭扭捏捏的。
“何人?”她问。
非煦挤了一会儿眉,答道:“舟忻。”
“……”
原是如此,鉴于神官和鬼尊互相不对付的立场,他俩即使是旧友,也确实不好见面。
“此事我不会同他人说起。”她道。
“不不不,殿下,你误会了。”非煦在胸前挥着双手连忙解释道:“他此番前来是有事告知,有关凌炙,特邀殿下同听。”
她虽不知天洲旧事,但这位鬼尊既然特来告知凌炙之事,想来两人的确是死对头不错。
凌炙终究是个祸患,还是早日除掉为好,他杀了牧胜,怕是早已经不在京陵城,当下有人能提供他的线索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那便快些走吧。”
待两人从窗外翻进屋,非煦的房间里已有一人在等候,他见了来人冲两人起身作揖道:“神女殿下,非煦。”
此人身着一袭藏青云纹束腰窄袖袍,发以垂冠束之,看上去干净利落,一举一动规整有致且暗含劲道,看起来应是武将出身。
“舟忻鬼尊客气。”慕云栖回了一礼,丢了个结界,将整间房隔绝起来。
非煦请两人坐下,急冲冲地问道:“舟忻,你说凌炙已死,到底是真是假?”
凌炙已死?这个结果是她始料未及的。
但能杀一方尊者,实力必然不弱,是虚无界的鬼尊?还是神都内某位实力高深的神官,又或是帝君滕厌?
舟忻紧接着解答了她内心的疑惑,回道:“千真万确,虚无界的穹顶亮着的一颗星代表着一位鬼尊,鬼尊若还在,他的这颗星便会常亮不灭,若是鬼尊彻底消失,属于他的那颗星便会熄灭,不久前,凌炙的那颗熄了。”
这点她倒是听非煦提起过,神魔两族陨落之后,人族愈发兴盛,但人族逃不过生老病死及各种祸乱与无常,死去之人数以千万,亡魂们似潮水般涌入虚无界,且虚无界里的世界是人间的倒映,许多亡魂仍以为自己还活着,逗留在界内不肯入轮回,致使虚无界差点因承载不住这么多亡魂而破灭。
天道神柱助虚无界催生出一处养蛊地,名为奈落,每逢界内亡魂超过虚无界所能承受的限值时,奈落便会自行开启,将所有亡魂吸入其中,任由他们厮杀吞噬,最后只留一个,便是鬼尊。
每出世一位鬼尊,虚无界的穹顶便会亮起一颗星,代表着这位鬼尊的存在。
“熄了……”非煦喃喃自语,尽管得到了舟忻的确切答复仍是有些不可置信,这个亡了他的国家的罪魁祸首竟然就这般轻易地彻底消失了?
“舟忻鬼尊,冒昧一问,你与凌炙是谁先成的鬼尊?”她问。
“他先于我五十年。”舟忻答。
五十年?
她的眉头骤然皱起,仅五十年时间,世间亡魂便多得让奈落不得不自行开启,这凌炙到底在人间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