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倌睡去后,傅丞翊一人将桌上狼藉收拾的一干二净。待用抹布将桌面最后细细擦拭后,他将木筷放入灶房小竹篓中,然后缓步来到门前台阶上坐下。此时月光如水,倾泄在他的身上,而傅丞翊全然没有心情去享受这静谧,而是抬眼打量起小院景象。
傅丞翊至今依旧记得,院内老井前的桃树是他上山砍柴时移来的。那日正躬身砍柴的他顿感脸上一湿,本着此前经验,他知不时便会落雨,于是只得扛起斧头快步下山。可刚来至半山腰,雨势便大了起来,傅丞翊无奈只得寻了一棵粗枝大叶的树躲雨。
坐在树下躲雨时,偶然往左侧一瞥,傅丞翊便看到自一棵不算高的树下有一株小桃树。那时尚在春日,可西荒气候阴晴不定,再加上虽说是春日,但气温却是要比景阳的夏还要热人。便是赵倌细心照料的竹子都难以养活,但这株桃树却是长势喜人。豆大的雨滴砸在那本就不算粗壮的桃树上,竟是隐隐有将其打折的趋势。
没有多想,傅丞翊当即起身来到桃树前,以自己的身体将其护下。西荒的雨,尤其是春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等雨势一弱,浑身湿透的傅丞翊一时也没了再上山砍柴的打算。他转身扛起斧头离开时,看到那棵桃树竟是心中一软。
“今日有我护着你,下次无人怕不是要被大雨夺走哟。”
喃喃一句,傅丞翊摇头返回,他趴在地上开始用手在桃树转圈挖土,边挖他边轻声道:“遇上我算你好运,跟我回家吧,平日我不在还有赵倌护着你。”
将桃树移至院中,尽管赵倌不信他能养活,但在傅丞翊的细心呵护下,桃树还是顽强长了起来。当然,傅丞翊不在的时候,赵倌也是出了不少力,不过他究竟是为了桃树还是来年的桃子,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现如今再看,这桃树也算争气,已是比傅丞翊还要高了。
“想来。。。。。。”傅丞翊摇头笑道,“我是吃不到桃儿咯。”
想及此,傅丞翊直接起身返回房中,看着那些小板凳他又陷入沉思。
小镇没有私塾和学堂,更没有一个教书先生,傅丞翊教人读书识字还是因为一次偶然。镇子中有一陈姓人家,陈家儿子前往西荒王城投了军,虽不许西荒军轻易回乡省亲,但军中有负责写书信的文官。陈家儿子虽自知父母和镇子中百姓少有识字的,但书信却是能唯一沟通的方式。便是不识字,有书信来也是证明尚安好的意思。
陈家儿子信至大石镇双亲手中时,恰巧傅丞翊给陈家送柴。看着两位老夫妻大眼瞪小眼的模样,傅丞翊自告奋勇接过信一字不差的读了出来。而陈家父母在小镇为人也算是有口皆碑,许是为感谢傅丞翊,许是想着能让小镇孩子识字,以后再来信也能读出来,又许是出于对读书人的尊重。这对夫妻便将傅丞翊满腹经纶的事情传了出去。
小镇不大,没过几天便有人家将自己的孩子送上门来,并愿意向傅丞翊支付一些银两,虽然不多,但远比砍柴来的多。不管是出于赚钱还是出于那些孩子求知若渴的眼神,傅丞翊也十分乐意。
春去秋来,这一来二去,他自己算算倒是也教了不少。
想起那些幼童认真读书识字的模样,傅丞翊嘴角微微上扬,但他又随之眼神一黯,摇摇头后,傅丞翊当即趴在桌前,写下了一封信。
翌日,赵倌醒来,他打着哈欠撩开门帘,下意识准备开口唤傅丞翊。但当他定睛一看,傅丞翊所睡的床榻已是空了,被褥被叠的整整齐齐放在一边。赵倌来到院中,院子也俨然是一派被打扫干净的模样,而那口老井前的木桶也是接满了水。
赵倌笑了笑,他背手望向紧闭的院门喃喃道:“若是有缘,来日还会再见的。”
傅丞翊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离开小院后他直接来到了子墨的家中。子墨也是早早起床在院中打拳,一招一式虎虎生风,有模有样。看到傅丞翊推门而入,子墨脸色一惊,随之而来便被欣喜代替。他快步应向傅丞翊朝其熟练拱手道:“先生好!”
傅丞翊笑着点点头,他将子墨抬起后摸着其脑袋笑问道:“阿母呢?”
“阿母!阿母!”子墨转身朝房中高喊,“先生来了!”
子墨的阿母按照其所说已是有七十年纪了,但傅丞翊瞧着不像,应该是西荒人下生便要打拳强体魄的缘故,除了额上皱纹多了一些之外,至今眼不花耳不聋背不佝偻,身子骨硬朗的很。
看到子墨的阿母走出房屋,傅丞翊拉着子墨的手快步走上去朝其问好道:“阿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