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还要赶去县衙,回到村里后,他根本顾不上和赤云道长回郊院一起看李珍,而是抓着高悦,把人拉到村长家核对账目,因为这些村民损失的统计,高悦看完后若无问题,他就要带人去县衙拉粮买牛,争取在今天就能将村民的损失给全部补上。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所有工作及早进入正轨。
高悦也知道梁辰心里最着急的是什么,因此他们一行人回到村里后就分开行动,他和梁辰去了村长家,赤云道长一个人回郊院看李珍。
村长家里,这会儿院里院外也都是人。村民们听说官府这次要给他们赔偿损失,人人都很关心事态的进展。毕竟,这么多年来,在村民的印象中,官府开仓放粮从来都只在大灾之后,而那种赈灾放的粮食,大多也都是为了应急,分到每人手里的量只够果腹,能保证不饿死就是极限,他们可从来没听说过官府能给哪里的百姓全额赔偿损失的!
而这次,户部计司的大人们却说要把各家各户被抢走的粮食都给补上,这对赵家村的村民来说简直就是惊天喜讯,是天大的福音啊!他们怎么可能不关心呢?
梁辰拉着高悦,后面跟着暗日和几个侍卫来到村长家门口。四周的百姓们连忙边给几人行礼边向两侧避让开来。这些人里有些是好奇凑热闹的小孩子,其中有个小男孩,胆子看起来是挺大,见了高悦和梁辰虽也跪在地上磕头,却仍好奇问道:“大官人们,今天真能把俺家被抢的粮食还给我们吗?”
他旁边有个妇人,听这孩子没大没小地说话,连忙给了他一巴掌,还小声训斥道‘别瞎问’!看起来应是这孩子的母亲。
本来高悦几人都走进了院子里,听到这孩子的话,高悦便驻足回身。他见院外的那个孩子被母亲打了,正抱头委屈似乎要哭,便又返回,将那孩子从地上拉了起来。周围的村民见此都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其中也包括那孩子的母亲。她低垂着头显得十分恭敬,但高悦却看到她不断望过来的眼神中满是担忧——
高悦便尽量平和地揉了揉那孩子的脑袋,笑着问:“你觉得今天粮食能还回来吗?”
那孩子大概是被高悦的笑容感染,又大着胆子说:“我觉得不能。”
“哦,为什么呢?”
小男孩儿道:“因为,我阿翁说了,大周从来没有这种先例,若是真有官员能做出这种事,那这个人就不是官了。”
“二虎!”妇人低声呵斥,她觉得男孩说错了话,怕惹高悦不快,又急又怒又担忧,却又不敢冲上来把孩子拉走,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然而,就在周围的百姓都以为高悦听了这傻二虎的话会暴跳如雷之际,高悦却轻笑了一声,问那孩子:“那是什么?”
“是菩萨。”二虎昂头望着高悦,黝黑的皮肤上,一双眼睛晶亮清澈,带着只有孩子才有的那种独特的纯真,又说:“可我觉得菩萨是神明,大官人们都是人,所以我觉得不能。”
“哦,原来是这样啊。”
高悦耐心地听二虎说完,还点了点头。而后,他又抬手摸了摸二虎的头顶,说:“那你一会儿回去,替我转告你阿翁,就说,除了菩萨,还有一种人能在今天把你们被抢走的粮食还回来,那种人都来自同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叫户部计司。记住了吗?”
二虎用力点头,“嗯,记住了。户部计司。”
“好。”
高悦说完,又拍了下二虎的头,没有看周围露出惊喜神情的百姓,淡笑着再次进了村长家的院子。梁辰等他走近,悄悄冲他竖了个拇指,满眼都是不加掩饰的佩服。
高悦看了他一眼,从梁辰的神色间看出了这家伙似乎憋着一股干劲儿,他觉得梁辰这个状态很不错。
屋里村长等人得知高悦来了,早就迎了出来。那些账目就摆在堂屋的方桌上,百十余户村民,每一户的粮食都统计在册,高悦一户一户地看,他看得时候,堂屋的门开着,院子里突然变得很是安静,村民们似乎都很紧张,好像在担心自己家的数目被高悦质疑,因此大气都不敢出,怕影响了高悦的判断似得。
这份册子上的数据应该是没有问题,不但没有问题高悦甚至觉得有些人家似乎还少报了。就比如村长和赵老爹家,他们报上来的斤数与高悦第一次来这个村子和赵老爹聊天时了解到的情况少了差不多一半。为什么少报呢?高悦思来想去没想明白,便直接问了,“赵大牛,你家这个数目是不是少了?”
赵大牛就在门口边上站着,闻言愣了下。其余的百姓们却小声议论起来。
见高悦望过来,赵大牛连忙行礼,道:“我爹说了,有一半粮就够我们家撑过冬天,剩下那一半粮就给官家省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原来如此。赵老爹为人厚道,朴实淳厚,心中无贪念实乃难能可贵的品质,只不过,“赵老爹能不起贪念为国着想人品最是可贵。不过,这次我的本意是不让各位乡亲受损失。所以事实求是即可。本相治下,绝不能让百姓受委屈。来人,把赵老爹家的数改成实数吧。”
高悦说着,自有人上前更改。高悦却又看向了村长,道:“村长,你家的数也少报了。”
村长便叹了口气,上前说了实际的斤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