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栎黎微微垂首,努力浅笑一下,“宫里那一圃殿下喜欢的梅林,今年开得格外好,大概是京中雨水不多的缘故。。。这煮茶的水,就是那梅上收来的雪聚集成的,也算是有一点花香的味道。。。”
叶孤城眉端目凝,瞳仁深深,灯光下,分明就与当年她第一次看见他时的模样没有什么不同。。。良久,就听见他淡如风烟的声音,缓缓响起。“。。。你费心。”
宁栎黎心底蓦然一颤,几乎再也不能够忍住眼中泫然的泪意,只得将头低得更甚,勉强笑道:“。。。表哥客气了。。。”
冬寒夜冷,大帐外面,是熊熊燃起的一堆堆篝火,没有月光,也没有星星,唯剩一片的雪花飞散,冰结霜冻。
只看着这个人,心中就仿佛有了无尽的温柔和痛楚,缠缠绕绕,无可抵消。。。宁栎黎拿起玉壶,也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偏偏说不出来,只茫茫然低下了头。因为她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是热热的了,如果再不垂首,她怕就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里面滚落出来。。。
帐中一片沉默,然后视线中,就那么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只手,将一方雪白的锦帕,放到了她的面前。
宁栎黎全身一震,无论如何再也忍耐不住,眼泪直流下来,零星滴溅进了茶杯当中,将平静的水面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消散不去。。。
她紧紧握住那还带着他体温的帕子,艰难地抬起手去拭泪,可是那泪却越拭越多,怎么也擦不净,擦不完。
怎么办?怎么办?她哭花了妆,让他看见了她不美丽的样子。。。让他看见了此刻她如此狼狈,如此卑微的模样。。。
叶孤城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那样静静坐着,任由眼前的女子无声地哭泣。。。他不懂得应该如何去安慰这样一个恋慕自己的少女,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是苍白而无力的。。。
赆别临歧裹泪痕,最难消受美人恩。他和她终究是不可能的,就如同这桌上的莲苞玉壶,永远也开不成花来。。。这不是宁栎黎的错,不是叶孤城的错,更不是西门吹雪的错。
良久,宁栎黎终于逐渐平静下来,而此时,她手里的锦帕已经湿得透了,上面绣着的一枝红梅被泪水洇住,越发显得红艳。
“。。。是栎黎失礼了,让殿下见笑。。。”宁栎黎握着手中的锦帕,勉强缓缓绽起一抹微笑,如同露水打过的一树梨花:“。。。弄污了殿下的东西,实是心中不安。”
叶孤城看了一眼面前素颜温婉的女子:“。。。无事。”
一颗心酸楚得几乎又要落泪,可那最深处的一点温柔却还留着,这是不是就足够用来在往后的日子里反复回忆,从中汲取足够的勇气和温暖,来度过四季花开,冬去春来?宁栎黎抬起头,深深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然后用力狠一狠心肠,指甲几乎扎进了掌心的肉里。她听见自己一字一句地说道:“时辰不早,殿下连日劳顿,还请回去休息罢。。。”
这样贪恋地看着他,想要在心底一笔一笔刻下他的容颜。。。
彷佛还是那年冬寒雪清的日子,她坐在玉栏上,一转身,就看见了他。
以后就再不会相见了。
连一面也不能。
心脏还在像往常一样起伏,可是,却已经没有温度了。。。
……她终究没有等到昙花盛开的那一刻。
那人起身,她亦起身。她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外走。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心上。。。
宁栎黎的手紧紧攥住雪白的锦帕。这是他的东西,上面甚至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气息,现在,这是她的了,是她唯一拥有的,他的东西。
那人的背影高大而挺拔,长长的头发黑如墨绢玄缎,静静披在背后,如同一挂漆亮的瀑布。她曾经想过的,这样漂亮的长发摸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呢?她很会梳头的,如果她可以为他挽发束髻的话,她一定会很小心很仔细,不会弄疼了他,弄坏了这样美丽的一头青丝。。。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她终究没有和他结发同心的机会,她有了与他相遇的缘,却不曾有跟他相知的份。。。
宁栎黎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她的身体摇摇欲坠,几乎就要支撑不住,腿软跌坐在椅子上。
她生来就身份尊贵,可她从没有因此娇蛮凌横过;
她那样恋慕他,并且可以为之付出全部,可她甚至没有亲口对他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