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赵承和。
不过他看上去似乎也构不成什么威胁,呆呆地愣着,看着满地横尸,声音止不住颤意:“这……这是怎么回事?”
“孤虽说没有带侍卫前来,此处却早就备下了埋伏。”景溯牵着柳凝的手,上前一步,慢条斯理道,“你自以为是瓮中捉鳖的好算计,殊不知孤早就先一步设下陷阱,就等着你跳进来,反捉你入瓮。”
“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计划。”赵承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忽然余光捕捉到他身边的柳凝,“是你!是你泄露了机密,你背叛了我们——”
他咬牙切齿,状似癫狂。
柳凝却只是轻飘飘地看着赵承和,凉凉道了一句:“是又怎样?”
“我既没说过忠于你,更不是你什么人,”她说,“谈何‘背叛’?”
赵承和一噎,怒道:“你就不怕顾曦——”
“我们兄妹的事,还轮不到六殿下来操心。”她慢悠悠地一笑,侧过身去,嘲讽道,“六殿下还是先管好自己再说。”
赵承和怒目圆睁,再也不见平日里那温润如玉的模样,他似是想要扑上来掐柳凝,却被先前埋伏在四周的死士制住,绑了起来,封上了嘴,发不出声来。
景溯命人将赵成和带下去,又令剩下的人将一地残尸处理好——这些尸体自然不是随意丢弃,而是保存起来,作为指证谢家的证据之一。
私造兵器、豢养死士,无论哪一条,对于世家来说,都是重罪。
厢房门庭外很快被收拾干净,死士们悉数退了下去,此时这里才真正只剩景溯与柳凝两人。
一只白鸽扑棱棱从窗外飞进来,落在窗框上,羽毛上沾了雨珠,景溯从它足上的解下铜管,取出里面的密信,忍不住露出微笑。
“找到了?”柳凝见他唇边笑意,问。
“嗯。”景溯点头笑道,“这赵承和做事疏漏百出,他带着死士从谢家出来时,果然满是破绽……这回我的人不禁查到了他们暗通消息的几座赌坊,还抓住了赵承和与谢家通信的亲信,这人骨头软得很,还没上刑拷问,便将什么都招了,甚至还将谢家这些年与南陈朝堂往来的交易,也尽数说来出来。”
至此证据确凿,赵承和与谢家,几乎毫无翻身的余地。
景溯看上去甚是高兴,北梁与南陈暗中勾结的势力,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斩断了谢家这条线,回南陈后,便不再有后顾之忧。
“想不到事情竟如此顺利。”柳凝轻轻弯起眉眼,“恭喜殿下。”
“也多亏了你。”景溯说,“若不是你将赵承和的计划透露于我,又怎么会进展得如此之快……我本以为,至少要在北梁再耗上个一年半载,谁知竟就此抓住了他们的破绽,一网打尽。”
厢房内有笔墨,他提笔在字条上写了回信,重新塞回铜管里,系在鸟足上,将白鸽放了出去。
雨声潺潺,景溯看着飞远的白鸽,目光又落回到桌上的纸笔,轻轻一笑。
“你也倒是厉害,竟能想出那样的法子向我传讯。”他叹道,“以明矾水为墨写下讯息,却最终做成信封包在花笺外……你就不怕我注意不到,到时候真的成了人家瓮里的猎物?”
“那信封上我特意画了杏花,就是为了引起殿下注意,信笺上又有‘明’‘凡’两字作为藏头,便是作为提示。”柳凝说,“殿下素来明察秋毫,又怎会猜不到我的用意?”
那封信笺被顾曦检查得很仔细,是绝对不能透露出什么消息,她也不允许往府外递任何东西。
于是她便想到以明矾水为墨,用笔蘸取写下要传达的消息。初写下时为蓝色,待干涸后颜色便会消退,与寻常素笺无二,若想要看上面的字迹,只需将纸张浸泡入草墨汁中,便会再次显形。
这还需要感谢阿嫣,柳凝曾听阿嫣说过,在东宫时,景溯曾教她用明矾水画画显形玩儿,可见他也知道这种传递密信的法子。
所以她最终还是放手一搏,因为她再也没有别的办法,能够将赵承和他们的计划告知景溯。
但这法子风险还是很大,若景溯真的没留意,那反倒就是害了他——所以她今日早早便等在相思庙门口,就是要看他有没有带着侍卫过来。
若是景溯孤身一人前来,那就说明他领会到了她的意思,想来应该已经提早备下埋伏;若是他带着几名侍卫而来,那就说明她没有将消息传达给他,届时,她便要另想办法救他脱困。
好在一切顺利。
他们彼此默契,在没法互通消息的情况下,却能各自领会对方的意思,最终联手反将了赵承和一军。
“阿凝,你为什么要帮我?”景溯看着她,问,“还有,你这样做,顾曦那边要如何交代?”
“我也不是在帮殿下……赵承和此人,曾轻薄于我,还存了要害顾家的心思,我自然不会放过他。”柳凝避开他的视线,“至于兄长那边,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不久后我便会离开北梁,之后恐怕也不会再见。”
她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是出于一时情绪所激,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打算。
她与顾曦,虽是彼此最后的亲人,各自选择的道却不同——他坚持他的道,她亦有自己的路要走,分道扬镳,是早晚的事。
柳凝不喜欢做决定时黏黏糊糊摇摆不定,既然想好了要走哪条路,便是非黑即白,不如趁早做个决断。
“你要离开北梁?”景溯看着她,“那正好,如今谢家与赵承和的事尘埃落定,我也该回南陈去了,你便与我一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