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月忽然笑了起来,望着叶海山轻轻摇了摇头。
他这个属下,素来最敬佩沈钧,性子倒也随了沈钧几分,心眼太直。
“展昭是什么人?官家亲封的御猫,开封府的护卫,大宋四品带刀护卫,朝廷律法重如山,刺杀王爷何等罪名,他岂能不知?”朱明月不以为意地摇头,眉头一皱,“我担心的反而是那白玉堂,听说他与展昭素来交好,照你所见,他二人关系果非一般……那白玉堂不比展昭性情温和,江湖上传言他狠辣无情,不惧礼法,倒是有可能会出手替展昭处理此事。”
赵宇为人虽可恶,然而真的要拿什么律法去治他,除了一个谋反,并没有其他切实的罪名……至于说强抢民女,害死对方丈夫,如今时年已久,更是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因此也只是令人在心中愤恨叹息罢了。这世上除了谋反赵祯不能忍,其他的,他对这位堂兄弟,堪称宽容宠溺,并不像先帝那般气量狭小。
是以不管是沈钧想要为父母报仇,还是展昭他们想要为沈钧讨回个公道,还真的就没有什么好的法子,能光明正大治得了赵宇却不累及自身和亲朋。
朱明月如此暗想。
……
叶海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来反驳朱明月,又敬畏对方,最终只轻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他心底其实不认同朱明月的看法。
朱大人太小看展昭了,那人毕竟也如白玉堂一般出身江湖,真论起来,他与白玉堂又有哪里有什么差别……大人为展昭温和皮相所欺,反而没看透此人本性……
“属下觉得,白玉堂与展昭情同莫逆,展昭若是不愿,想必白玉堂也不会插手。”叶海山有些不太肯定地猜测道,“大人……”
叶海山迟疑地看向朱明月,明显是有话想说。
朱明月微笑道:“小叶有话要说?”他对外一向是文人性情,斯文温和,倒是不太喜欢在属下面前摆弄什么架子。
叶海山终于忍不住说道:“大人,沈大哥的事……大人不是一向看重沈大哥么?如今沈大哥出了这样的事情,大人可有什么想法?”
沈钧为人慷慨温和,在刑部一向得人心。他的身世,相熟之人多半知道一些……
朱明月神色莫名有些黯然,半晌后才淡淡道:“沈钧素来执着,这些年,他一刻不停歇地查赵宇,那时我既然知道了官家的态度,自然不能任由他再查下去了,否则官家也要疑心他。我原本只想劝沈钧莫要太执着,但是……”
沈钧却……
叶海山疑惑地问道:“大人为什么要告诉叶大哥真相呢?他若是不知道……”他说到一半就住了嘴,神态微微伤心,已是明白了。
沈钧若是不知道,以他的性情,岂不是会继续往下查……
此事太过为难,不管是查还是不查,对沈钧而言,都只会有一种结果——他须为他的人生,他的仇恨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二人一时沉默。
朱明月忽然轻轻皱眉。
长夜风息多情,那风里有一丝丝异动,瞒不过警觉的叶海山,他本能地抬头,朝那异动之处望去,果真见有一白衣人自屋顶振衣而来,足下如有风助,点尘不惊,正是沐风雪。他单人只影,身上并无利器,只无声无息潜入了尚书府。
叶海山吃了一惊,连忙拔剑:“你是何人!竟胆敢擅闯尚书府?”
沐风雪眼底流露出几分戾气,只冷冷斜睨一眼叶海山,根本不屑与这青年说话,只淡淡地看住了朱明月,开口问道:“是你将沈钧带入六扇门的?”
朱明月乍见有人夜闯入府,竟也处变不惊,反而细细打量了一番沐风雪,神色从容地问道:“阁下可是沈钧的朋友?”
沐风雪多年山中清修,单从容颜上论,倒是不比沈钧年长多少,难怪朱明月会误会。况且沈钧当年因私情之故被沐风雪逐出师门,这么些年,也真的从不曾对外人说过自己的师承……因此朱明月虽与他交好,也不清楚沐风雪就是沈钧的恩师。
“回答我的问题就好。”沐风雪剑眉拧起,神色既凄绝又不耐烦,似乎有一种无法克制的狂躁之气,“朱明月,是不是你将沈钧带入了六扇门?”
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叶海山听得心中有点不安,这人语气如此不恭敬,竟是全然不在乎朱大人的身份……他夜闯尚书府而无人察觉,足见此人武功高明,言谈间又涉及到沈大哥,莫非是……
“这位兄台,不可对朱大人无礼。”叶海山斟酌着语气,轻喝道,“你可是我沈大哥的故友?”
沐风雪不答,目如寒星,只盯着朱明月不放。
朱明月冲叶海山摆了摆手,只温和望着沐风雪,仍旧是彬彬有礼的模样:“阁下想必是沈钧的故人,不知可曾听沈钧讲过?我二人当年因案情结识,我欣赏沈钧的身手品行,故而力邀他加入六扇门,入了刑部。”
沐风雪低头想了片刻,忽然冷笑一声,冷峻面容上无尽嘲讽之色:“当年你查一桩拐卖案,被拐的女童乃是富家千金幼女,被拐骗到襄阳,送予襄阳王为家养歌姬。钧儿去襄阳去寻赵宇,恰巧遇到那人贩子,救下了几个女童,其中便有朱大人义兄之女对吧?”
朱明月书香出身,却有一个富甲天下的义兄——天下第一首富殷富贵。
他一介书生,稳坐刑部尚书多年,手底下管着六扇门无数好手,没点通天的手段、人脉与财势,如何能年纪轻轻就在六部屹立不倒。
其中那殷富贵不知道给了朱明月多少助力……
朱明月听了沐风雪的问话,坦承道:“对,那件案子本官确实有私心,小小是我义兄的独生女儿。家人丢了她万分焦灼,沈钧救下了我侄女儿,我自然心中感激。”
“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