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走完整条的淮海路。描着花朵图案的白瓷杯子,暗色的设计简单的银耳环,缀着白色蕾丝的棉布褶裙,挪威我喜欢的画家孟克的画册,德国一种取名叫KIDS的儿童用的淡香水。
黄昏时我来到以前来过的比萨饼店。要了生的蔬菜,水果片,玉米粒,葡萄干和冰冻的橙汁。独自坐在临街的座位上,看暮色弥漫的大街上潮湿的雨雾。一个男孩把怀里的女孩拎起来,走过一个水洼,然后飞快地亲吻了她的头发。让我再次为爱情的奢侈而轻轻发笑。
年少时的爱情,身边的人为自己买个冰激凌就会快乐地雀跃。走在他的身边,以为会一直走到一起变老。
不知道流离失所的生活在时间的那端。可以把所有的诺言改得面目全非。
我伸手叫伺应生过来,叫他结帐。年轻的男孩看着我背上庞大的登山包,表情惊异。
可是我已经很习惯独自在外面的时候,为自己付帐,给自己背包的生活。独立得感觉不到自己的脆弱。在冰冷的夜雨中,我踏上开往虹桥机场的班车,体会着一个异乡人的漂泊心情。
那时起,就在心里留下一个结。
几个月后,我又到了上海。那时在上海有了一个网上认识的朋友。朋友陪着我从汾阳路一直走到人民广场。也有细细的小雨点,轻打在脸上,温暖安宁。路过一个精致的小店铺,朋友买了一个天使木偶送给我做新年礼物。两个月后,他就结束了在上海好几年的闯荡,回到了他自己的城市。朋友说,上海不适宜外乡人。这不是个温情的城市。
可是我心里有一个结。
在地铁的玻璃窗上,我见一张花朵一样颓败苍白的脸。在黑暗的疾驰中,体会着生命飞掠微微的晕眩 。
最早的一次旅行是17岁的时候,去黄山。
在杭州转长途汽车,是酷暑的天气。一路安徽在闹水灾,汽车开过的地方,能看见许多被淹没掉的稻田。
车开了整整有6个小时。我看到女孩把脸枕在男友的手心上睡觉。一张脸洋溢着安宁的幸福。也记得自己强忍着睡意,提醒着自己不要把头靠在了身边男人的肩上去。
沿途我看到泡在河水里面的猪的尸体和农民担忧的脸。感触深刻。
在黄山过的那一夜,床铺是潮湿的,我把雨衣裹在身上,听见夜风和松涛呼啸的声音。一早就起来去看日出。早上山顶上太冷。一个来自青海的男人把他借来的棉大衣给了我。他说,每年你都要让自己看一次日出。让生命感受一下大自然的美好。
高高的悬崖上面,挂满生锈的情人锁。在一块岩石上面,有人用刀刻了我永远爱你。
但是人性的脆弱和复杂又如何去面对自然的沧桑呢。没有海誓山盟。只有一刻的感动。
那时我想着,如果我和我爱的人会到黄山,我不会去挂一把锁。那把钥匙扔得不管多远,离别还是在命运的手心里。
我只想静静的站在他的身边,看云飞云落。直到日暮。感激这一刻有他分享。
一刻就够。
生活的艰难。爱情的无常。自然的恢弘。
在别人替我拍的照片里面,我看见灿烂阳光下自己眼睛中的忧伤。那年我读高二。
去过的最北的地方是北京。
父亲给了我三千块钱,说你该到祖国的首都去看看了。那年我22岁,即将毕业。
和我最好的朋友乔一起去。她在失恋,想到遥远的地方去尝试遗忘。
我们买了卧铺票,火车坐了差不多两天。
晚上乔挤到我窄小的铺位上来,对我说她的故事。那些一段一段的情节,美丽的,痛苦的。在火车轨道有节奏的撞击声中,乔温暖的眼泪一滴一滴掉落在枕上。
深夜我从睡梦中醒来,火车停靠着。我看见灯火通明的站台上,竖着南京的牌子。那时心里突然一片寂静。非常宿命的一种感觉。觉得自己以后肯定会去那个城市。而事实上,我后来去了南京,果然很喜欢它那种沉安静的气息。
连大街两旁的树都是清朗朴实的。
少年时班上有个南京男孩,瘦瘦的,数学很好,笑起来眼睛是弯的。平时总是来逗我,把我逗哭后又哄我高兴。初中毕业时,班里组织了一场电影。他等我一起回家。两个人傻傻地坐着公车绕了城市一大圈。记得黄昏灰紫色的天空,有鲜红的夕阳。他对我说他以后要回南京去。后来他果然回去了。
在长江大桥上,我走了一个来回。想着他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少年单纯温暖的友情变成了回忆。
然后火车一路开过去,从南到北,风景渐渐从南方的青翠鲜活转向北方的荒凉单调。一路经过山东,河北,所有我只在地图上看到的地方。到北京的时候,是深夜12点多。
整整6天。我和乔在北京,过得快乐而充实。拿着地图到处跑,拍掉4卷胶片。
乔说回去后就要过坚强的生活。可是在北京到上海的特快上,她就开始想念他。
但是如果不回来呢。我有时想。没有什么感情是不能代替的吧。
曾经有个南方的女孩,为了忘记一个人,而跑到那么遥远的北方去。
北方,好象是心里一个解脱的地方。可以卸下过去,重头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