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鞘青那瘟神,果真回来了!
殿门轰然洞开,两列闲厩使鱼贯而入,皆单臂扣一副锁子铁甲,停着只着半人高的海东青,雪羽鹤斑,双目湛然如铜丸,显然是凶性未褪的绝品。16
“这是臣献给陛下的寿礼,”袁鞘青缓缓道,“这海东青生性桀骜,却是一等一的猛禽,陛下得其为伴,来年围猎,必能力搏猛虎。”
他倒是无礼至极,隔着殿门,便敢同天子朗声说话。
赵株道:“袁将军既然前来祝寿,为何候在殿外?”
袁鞘青大笑起来。
“陛下恕罪,并非微臣无礼,而是这第二份贺礼,颇有殊异,还待陛下和诸位大臣亲自出来一睹。”
“什么东西,还需要瞒瞒藏藏,不敢显露人前?”赵株道,当即疾步走下丹墀,额上珠旒乱晃。
解雪时按剑立在他身侧,被他急匆匆捉住了手腕。
“走,太傅,且去看看袁将军挖空心思,究竟卖的什么药!”
只见门外立着的,赫然是一行通体雪白的巨象!
巨耳如蒲团,一翻一摆间,遮云蔽日,象背上垂着织锦嵌金的厚毯,金丝为络,珠玉相辉。长牙晶莹如雪,说不出的宝相庄严。
象足竟也仿着马蹄铁,包了四朵赤金莲花,仿佛自佛国而来,通身祥瑞之气。
袁鞘青屈着一条腿,坐在象背上,战甲未脱,外罩一袭猩红重裘,猎猎翻飞,衬他猿臂蜂腰,无端悍烈。双目精光熠熠,倒像是封泥刚开的烧刀子,冷冷地浇洗在剑锋上。
那双眼睛,又含着隐约的笑意,攫在解雪时的面上。
“多日不见,解太傅似乎不甚康健,”袁鞘青道,“我遣人送来的麟珠丸,太傅可有用过?”
“承蒙袁将军挂念,不过是旧疾罢了,已经好些了。”解雪时道。
袁鞘青笑道:“太傅可要好生保重,有太傅在一日,陛下便可得一日高枕无忧。”
他话里带了点剔刮不净的刺,既是轻蔑,又含着酸,听得人心头犯堵,透着点冷冷的不痛快。
赵株还没寻着由头发作,袁鞘青已经话锋一转,道:“陛下,这巨象乃是臣自莲目夺来的。他们精于驯象,那一队亲卫象兵着实不凡。臣这象驯了也有一段日子了,不敢说如臂使指,也自有一番默契,陛下可愿一观?”
“准了。”
袁鞘青微微一笑,一击掌,那巨象立时扬起长鼻,团团转圈,温顺如少女一般。偏偏四足粗壮如椽柱,垂着个橐囊般沉甸甸的圆肚皮,强自摇尾摆腹,好不滑稽!
象鼻一翻一卷,也像是异域舞姬白光光的臂膀,柔若无骨地摆动着,鼻上还套了几枚层层叠叠的金钏,叮铃铃作响。
饶是解雪时面色再冷,也被这滑稽戏逗得眉头一松。
“借花献佛!”袁鞘青又击掌道。
话音未落,象鼻闪电般弹出,只留下一道残影,如一股软索般,锁上了解雪时的腰。
那象鼻没什么攻击性,只是像是嘤嘤乞乳的幼儿般,探进他的官服间,摇来摆去,连亵衣的襟口都被蹭湿了一片。
光洁的颈侧,甚至被这恶象蹭出了个红印,狼藉不堪,还沾了些湿莹莹的黏液。
解雪时一手扼住象鼻,在上头轻轻一拍,也没用几分力气。那象鼻立刻受了挫,蔫蔫地,顺着官服滑落下去,转而摄住他的袖口,摇晃起来。
那双棕褐色的眼睛,既温顺,又通明,看起来果然一团天真。
解雪时腰间一轻,挂着的承露袋不知什么时候被它拧在鼻端,献宝似的往头顶一甩,落在了袁鞘青手里。
袁鞘青攥着承露袋,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