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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尴尬的洞察（第1页）

这天下班后到家已晚上七点。

先是把几个在外边用的日常用品用酒精湿巾擦过，手机插上充电；然后洗了把脸；煮了面条，又剥了只咸蛋，简单地吃过饭。再洗了点葡萄吃过，已然八点二十。

还是老话题，每天晚上的时间如流水般汩汩而过，总归只有两个多小时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夏天天气又特别热，就是这两个小时，也提不起精神来做什么事情。

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并不需要刻意去看，她在细小的微末地方，洞察力倒是日益上升。有一日看到新来的把上班用的包很随意地放在地上，她便凭直觉料定这人定是从国外回来。穿得很是朴素简单，但这个细节却断定其是海归。果不其然，其要诀就是对待包极为随意的态度，一般来说，对于包等不算很便宜的东西总是会小心翼翼，至少应该放在桌面上或是椅背，以往在国外读过书的，才有这种把包随便放在地上的习惯。

由此可见，无需去刻意地看什么，只要不经意地有一个细节掠过，那就是足以断定其大致来龙去脉。

她对这点洞察力还是颇为自得，至少不是一无是处，总得多少有点分析的点。

但有时候洞察力过于强大也是泛着些苍凉的事情，和敏感无关，事情的真相而已。

平日里也有不相识的上层职能部门同事来找她做事情，大致只限于：“请帮做什么事情”。“好的，已做完”。“谢谢”。诸如此类。她也尽心尽力地去做，虽然不是很清楚这是上层同事应该做的事情，还是什么范畴。

但有日在洗手池居然碰上，都没有打招呼。有时候主动打招呼也不是很自然的事情。这时候有一个动作让她略有心惊。

对方把本来挨着她放的东西很自然地挪到另一边。

这不是很自然的动作，好像多少有点嫌弃的意思。一般情况下会顾虑到对方的想法，不会冒然做出什么。但现在做得如此自然，那就是完全不在乎。

本来那天的中午饭很可口，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但她回到座位上，也不用多想就悟到了什么，觉得很是气闷。

如果是别人还可以理解，到底她是个普通的老员工，来的时间长，显见得几乎比九成的年龄大。老员工得不到尊重，因为没有职务。但这个不同，是她帮其做过几次事情的。那这算什么。以前有人说别的是“用得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后”，她还觉得这种说词过于苛求或是俗闷，现在看来确实一点没错。

但这不是一种人，这是一类人。这些坐在上层职能办公室里，往常做的就是穿得花红柳绿，不会做的就找下边人去做。在此之前她应该也见识过二三这种部门出来的。有一次是深夜帮其开完会出来，并非自己职责范围内，看到对方的晚装鞋在路灯下发出蹬蹬的声音，那人脸上居然不经意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现在来看，那些人也有淑女的一面，淑女的表情，穿得也讲究，但淑女温文尔雅的一面不是给她看的。

如果是以前，哪怕是两三年前，她都觉得应该“做人留一线，今后好见面”。这是中国千年来的古训，也不无道理。但现在不同，她已经上了十几年的班，这种帮做事，而功不在己的事情看得够多，其实也受够。再说并不是直接领导交给她做的，仅仅是因为是上层的金枝玉叶，她就要把膀子伸出去让人喝两口？费了时间不说，知识头脑为之奉献，却没有半点起码的尊重，未来也看不到尊重。因为她的职务不可能升，已然如此。

那么就不用客气。想到这里她也要笑出来，不能总是她郁闷前后给人喂功不是。于是她果断地删除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事情真是需要她出马的，就请发工作的邮件吧。

做了这件事情后——这也是以前的她不敢做的，根本不敢对权势比自己大的人有这种举动，自身离领导特别远，如果有够得着其身边的在面前搬弄一两句，就够喝一壶的——但现在不同，想不到这么多，她也是年岁越长反而越喜欢意气一把。也真是不同，做了这件事情后，水果茶特别可口，中午的土豆烧肉也十分美味，好心情又回到身边。

特别是到晚饭时她居然胃口更好，一般天气热是随便吃点的，当然也是为了多少省点，总不能中午吃个二十多的盒饭，晚上再吃个二十多的。但她想到前两天中午在办公室闻到的水煮鱼的美味，想不到还好，闻到真是恍若惊人，还是决定点了个水煮鱼套餐。上来后看到相当货真价实，红油中还有着鲜美的豆皮和豆芽，自是就着吃了一碗饭，满头大汗，十分痛快。

但是这个周末的晚上做的梦，就不那么让人轻松自在。

压力让周末的快乐打了折扣，那怕是虚拟的梦境，也是极为真实的心情。

梦里依稀回到了学校，宛如殿堂般。她的心情十分的惭愧，又是十分的卑微。即使在梦里，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混”得不如意。想要恳求师长能不能返回申请读书，却又疲于求人。

只有这种梦反复地做，关于学校，关于自己的不如意。每一次醒过来都觉得惭愧，没有别的什么办法。每天就这么过去，如同流水般汩汩而过，并没有什么质的飞跃的机会。机会来的时候，她也唯恐自己压力太大或是太久而没有抓住。

这天早上醒过来，她觉得极其的茫然，不知道有没有前途，将来在哪里。本来已经有好几个周末——不是六个，就有八个，她没有点过披萨作早餐。对于她来说，除了牛肉面，披萨就是再好也没有的早餐，特别是有菠萝和鸡汁火腿片的那款，再配上一大杯热咖啡，简直就是下午茶的前奏，周末的奏鸣曲。

但这几个月来，她日益现实，把用以生存的铜板看得比较仔细，因此想来想去，这几个月只点过一次，大多情况下，只用一只六块左右的蛋糕来代替。到底一个披萨要三十多块。

她想到自己的梦境，不得意的心情，又想到憋屈了这么久，何曾扬眉过。曾经的少年意气已然不在。“少年心事当拿云”，这十几年来进入社会，很没有尊重也没有成就，仍然在山脚。

但就算这么想，她也还是没有点这个披萨，现实就在那里，每个铜板就应该发挥热量。

只是如此仔细在心情的闷闷中只管了个上午，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她点了一个大菜，那也是之前很想吃，但有一年半载没有试过的招牌菜。价钱堪比两个半披萨，或是以昨天她买的打五折的口罩计算，可以买两包五十个口罩。

但她想，管不了这么些。这么压抑和不得意的生活，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存，什么时候才存得到。还是吃到肚里稳妥。再说也这么长时间没有大吃几次。总要有点得意的事情，还是让自己高兴吧。

菜送过来的时候，自是满意，泡椒和柿子椒衬托着，又有丝瓜和莴笋作为配菜，足足吃了两碗饭。还有三分之一，想着下次要不要放只丝瓜或是土豆等蔬菜片在里边炒。又觉得略有麻烦，大夏天的，做点饭都汗流浃背，吃过饭，洗好碗，怎么都要一个半小时。想来想去，还是把菜留下来，还是要仔细生活。

吃过饭后，再泡了杯水果红糖茶，多少仿佛补充了些精力。

休闲的午后，她又想到，自己工作已经十几年，固然是没有得到起发。但如果站在领导的立场上思考，首先，也不是一定要自己在这里工作不可，现在经济紧缩，早已是买方市场。再说自己已经过了三十几岁，正是市场上不好找工作的时候；其次，从感情上讲，领导提携自己的亲信或是喜欢的，无可厚非，也轮不到谁来指手画脚。就算自己觉得有些高管是名不副实或是德不匹位，坐在独立办公室里洗洗水果喝个茶的轻巧职业生涯，但领导为什么给它而不给别人，想必是有些地方让人高兴，或是别有用处。

自己没有办法去想什么，实在是没有什么议价之处，半点也不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