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一声爆响,原本迅疾出手的韩飒,一掌挥下,居然被反震得一连倒退数个趔趄,反观析栾则安然无恙,在她身前,是在电光火石间为她拦下那一掌后,正满脸惊慌失措的韩英。
性子素来沉默寡言的韩迟见到这一幕后,满脸惊恐,他慌忙闪身上前,扶住一击之下尚有些站立不稳的老父亲韩飒。顾不得家丑外扬的风险,韩迟怒目圆睁,腾出一只手指着儿子的鼻子,大骂道:“逆子!你要造反不成?竟对你祖父出手!”
韩英只觉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时有些发懵。祖父对妻子突施狠手,丝毫没留给他犹豫的时间,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出手拦下了那一掌。
韩飒的发髻被震得有些散乱,他推开搀扶着自己的韩迟,身子颤抖如筛糠,仿佛方才那一掌被拦下,他便瞬间苍老了十岁,先前凌厉出手的那番凶狠气势哪里还余下半分,就连责骂起儿子韩迟的声音也是颤抖不止。
“这呀,这便是你生出来的好儿子,我韩家七杀术的正宗传人,居然是个忤逆犯上的孽畜!”
韩迟慌忙跪地道:“父亲息怒,这逆子以下犯上,儿定会以家法处置他!”
说完此句,也不问韩飒是否同意,他便霍然起立,转过身子面向正自忐忑难安的韩英。
“你这逆子,对你祖父尚敢动手!想我韩氏一脉,至吾这辈,已有六十三世,皆以孝悌传家,未曾想竟生出你这逆子,作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举,韩迟愧对列祖列宗!”
韩迟越骂情绪越激动,他跨步上前,背对那两位面对家族私事却丝毫不加以避讳反而存了要看热闹心思的宁、肖两位长者,他眼神稍稍变换,微微前举的宽大袖口之中,他以手指地,口中却接着厉声问道:“逆子,我且问你,你这一身七杀术法,是何人传授于你?”
“快跪倒。”
韩英耳边传来妻子极轻微的一句传音,他虽有些不明就里,但眼下情势也不容他细想,于是跪扑于地,如实答话道:“是祖父和父亲大人。”
“你修习法术所为何事?”
“所为遵守韩家世代祖训,力图完成先祖遗志。”
“可曾教你用法术伤我韩姓宗人?”
“未。”
“可你如今不仅以我七杀之术伤我韩姓宗人,更是以下犯上,冒犯你祖父,两罪并论,该当如何?”
“我……”
几番问答下来,韩英几近泣不成声,哽咽不止。
韩迟却不折不挠、步步紧逼,他暴喝道:“说!”
“废黜……法术,逐出……家门……”韩英强撑着说完这八字,本该是铁骨铮铮的七尺男儿已经瘫软如泥。
“好,那是韩少侠你自己来,还是由我动手?”
韩迟的一声韩少侠,让瘫软在地的韩英猛然止住哽咽。原地瘫坐良久,他终于缓缓跪直了身子,恭恭敬敬朝着祖父和父亲的方向各磕了三个响头。
“我这一身法术皆是由祖父、父亲恩授,今日便有劳父亲将我这一身法术取回吧。”韩英抹去泪痕,昂首闭眼,等待着父亲的惩罚。
“好,便叫你做一个废人!”
韩迟话音未落,身形便已掠出,露出右手在袖中早就结好的离参之印,毫不迟疑地向着韩英眉心点去。
电光火石间,晨风呼啸,一道微胖人影终于不再是无动于衷,疾掠上前,于千钧一发之际堪堪截下了韩迟即将落下去的右手手印。
韩迟出手被阻,他勃怒抬头,定睛一看,却是那位一直在旁看热闹的肖姓长者,于是勉强压抑起心头怒火,却并未掩饰面上的不满,他沉声问道:“肖叔叔,你这是何意?”
肖姓长者仓皇间出手,尚未思量妥当该以何种借口干涉别人家事的他,加以阻拦的右手却不敢稍减丝毫力道,只得一个劲陪着笑道:“韩贤侄暂且息怒,相信方才令郎不过是护妻心切,绝未存忤逆犯上的心思。且莫忘了,令郎三年后可是要参加五烈仙魔巡的,试问贤侄此时若是废了他的修为,他还如何作得这一届的五诀术者?”
韩迟心头怒意不减,冷哼道:“那是两位叔叔的事,我只知这畜生恃术犯上,方才已被我逐出家门,但他的七杀法术却是我韩家祖传之术,不得不收回!肖叔叔,你莫不是要阻挠我处理家事吧?”
肖长老有些急了,他扭头快速扫了一眼身后的宁姓老者,本想投去求助的目光,却只瞥见后者脸上一副从容淡然的表情,丝毫没有要与自己共进退的意思。
眼下他也顾不得满腔的抱怨,手中力道但凡稍有松懈,韩迟必定会毫不犹豫地废去那位成为五诀术者已是板上钉钉之人的一身浩瀚修为。到那时,他完不成任务回到师门,若只是落得一个办事不力的问责下场倒还事小,主要是他二人此番下山之前,师门掌教秘密关照他二人的那一番说辞,事关师门未来数百年的兴盛大计,而这第一步便是要将眼前这位太微山韩英请上五诀山,因此绝不容有半点差池。
若真让这韩英成了废人,五诀山自然是上不去了,掌教呕心沥血所经营的师门兴盛大计,至少便要因此耽搁数十年之久。到了那时,他和那姓宁的便是师门的千古罪人!
肖姓长者越想越着急,他搞不懂身后那位宁姓老者如何能够一脸淡定,但他实在是不愿坐以待毙成为师门罪人,因此他勉力强撑着阻拦韩迟的右手,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道:“韩迟贤侄,老朽绝无要干涉贵府家事之意,只是目前距离下届五烈仙魔会已经为期不远,其余四位五诀者如今都已上了五诀山,独缺令郎这名五诀术者。世人皆知,你韩家的七杀术独步天下,号称北穹最强术术,又兼有这样一位青出于蓝的公子,太微山韩英之名这两年可谓名震天下。鄙派上下一致认同,这一届的五诀术者非他莫属,且已通报北穹城十八执者,未获异议,因此才敢持执者金令上山请人。你现在若是废了他的修为,一时之间,要我等何处再去寻一位五诀术者?若是耽误了三年后的五烈仙魔巡,那可是将会为整个北穹境招致大祸呀,还请贤侄务必以大局为重!”
肖姓老者一番劝言表面听来言辞恳切,甚至是一副央求的语气,可韩迟如何听不出他话中的威胁之意。
呵呵,好一个以大局为重,言外之意,今日自己手中的离参之印若是真点了下去,将来无论产生何种后果,那便全是他太微山韩家一手造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