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人毕竟占了先机,肩臂上微微一紧,与梅花近似的冷冷气息就笼了上来,一股淡淡的暖气拂在耳际,吹开了几丝鬓发。
竟然就这么,被一个同为男子的人,从背后拥住。
还未舒展的眉更加拧起几分。叶孤城的声音沉了下来,低低喝道:“西门吹雪!”然后转过脸,犹如海涛激涌般的目光冷然压在身后男人的面上。
和自己一般高大峻挺的身躯,宽削的肩背下,蕴涵着同样强劲的力量。此时,他从背后揽住男子,鼻间就传入了一股清寒的气息。
如同流星划过夜色,照亮了心头一点清明,吉光片羽中,掠过道道过往的痕迹。月下仗剑如同飞仙般的身影,日光中宛若坚玉的沉静睡容,雨幕里冷肃疏离的眉眼……一桩桩一件件,在脑海中迸开犹如焰火,又随着荡过的风慢慢流逝。
西门吹雪看着男人转过来的脸,上面正浮现着一种冷冽的威严。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言语。
但是空气中却已有淡淡的气势弥散开来。叶孤城狭长的眼眯着,月色凄寒中,他眼角微抬的线条,被罩上了一层斜斜上扬的阴影。西门吹雪盯着他深褐色的眼瞳,额前垂落的发丝间,剑光一样锐利深邃的眸子也微微和缓了起来,像跃动而又沉静的火。
“叶孤城。”他低低道,然后臂上似又紧了紧,“叶孤城……”
男人的眼神一滞,半晌,散去了周身的气势,既而淡淡道:“我记得你曾说过,求证剑道,又岂能多情。”
西门吹雪幽深的眼神就那么闪了一下:“是。”
叶孤城深深地看着他:“既如此,眼下,你莫非已然忘了。”
西门吹雪微一摇头:“不,没有忘。” 他的手略松了一些,但并未放开,却稍稍地垂下了眼,淡淡道:“你亦说过,剑术真正毫无瑕疵,未必便是要斩断自身执念。”
叶孤城眸内冷漠的寒气缓缓退去,眼中似乎带了几分无奈,嘴角扯出一点弧度:“你这人……”
面上松懈下来,带了几分从容的倦意,回过头,望向天边的疏月。良久,终于道“西门,算了罢。”
身后人慢慢开口道:“怎么算。”
叶孤城呼吸一顿,竟是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忽然有些想笑,却也只在唇边扬起一丝算不上笑意的线条。
……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则始知世间诸般苦厄。
佛法慧岸,箴语鉴明,却焉知世人参不透,看不破,红尘碌碌,不过众生。
情薄者,妄也;
情深者,痴也;
无情无心者,惜也。
……皆为大欢喜,大圆满也。
八十一。 劫火
“近期海运通商之事便是如此,南王府一边,由世子统筹安排,各项事宜交接得极是清楚。”管事立在书案一旁,恭谨地道。
男人点一点头,然后随意地翻阅着桌上倚叠如山的文书:“他们通运的,都有哪些货物。”
管事抿了抿唇,回道:“生丝,茶叶,瓷器,粮食,还有……”
他低了声:“还有盐。”
男人抬眼,眸中闪过一道亮光,冷然道:“盐?”
管事忙道:“朝廷严禁贩运私盐,属下们怎敢自作主张?早已回绝了……世子倒也并未多说甚麽。”
男人思忖了一下,眉间就有一丝了然的意思:“生丝,茶叶,瓷器,粮食……皆是利润丰厚的买项,即便如此,还要贩私盐谋利……”
他不再说下去,管事却已隐约捉摸出几分味道。南王府本已是天潢贵胄,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却还这般敛财,是为的什么?他猛然嗅出一点令人不安的气息,不由倏然抬头,看向坐在书案后的人。男子却是一脸淡漠,仿若无事地道:“这一阵的收支叫人清一下,尽快送回白云城交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