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轻轻叹道:“我虽看不见,但也知道若是在下面的人换作是你,西门庄主虽亦会尽一切方法营救,却决不会如此时一般。。。”
陆小凤怔了一时,陡然间,手中的茶壶一震,几乎掉在地上。他不敢置信地朝远处那抹白影看去,心中方才那丝异样的感觉竟瞬间明朗起来。但他仍不敢完全相信,随即回过头,压低声音道:“花满楼,你是说……怎么可能!”
花满楼低了头,包好点心,淡淡叹息道:“你流连花丛多年,应是懂情至深,却如何,没有一丝发觉到呢。。。”
西门吹雪微启了眼,便看到一大瓯凉茶递在面前。他伸手接过,仰头饮尽,然后立起身来,抽出一旁的铁剑,重新在刚才的地方,重重击下。
陆小凤眼中闪过丝复杂神色,看着男人沉默地一次次挥剑。厚重的剑尖上已有了斑驳的缺口,雪白的衣衫上亦沾染了几点尘土。汗水顺着额角蜿蜒而下,有几缕漆黑的头发黏在上面,犹如蔓生的水草。
陆小凤低头望向脚下已凿开一些的岩层,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他抬首,看着那个人一向笔直挺着的背此刻略略弯着,俯身一下一下将沉重的铁剑凿进石中,忽然便有了错觉,只觉得这个人从来没有像眼下般更似一柄骄傲而孤寂的长剑,一次次插在坚硬的岩石中,直到将这层障壁,彻底破开。
他看了天半,终于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静静立在一旁,看着男人白色的衣袖翻飞,剑尖处不断迸出几点火星,长发散在身前,遮住了他冰塑般的面容。
……一剑。
扬起,刺下。
他在很早之前就已听过那个人,同样的白衣如雪,同样的孤睢冷僻,海外群剑之首,自幼痴心向剑,天资极高,在白云城中悟道,一剑倾城。彼时他弱冠未久,身负三尺乌鞘长剑,与各方高手争生死于瞬间,一心求取大道。虽偶有磋教之心,然而其人远居海外,不曾有机遇一见。
直到很久以后,在一个滂沱的雨夜,他终于见到了他。
从传闻所得的消息当中,他一开始便以为这个男人和自己应该似是镜中的双影,是几乎相同的两个人,但是直到见面他才发现,那个男子和他并不一样,即使他们同样身着白衣,手持寒锋,剑法入神。
他是崖岸之上终年不化的冰雪。
他是天边浮游高缈的白云。
……一剑。
扬起,刺下。
他们的交情日渐深厚,明明相识之日尚浅,却仿佛早已认识了很久很久。
偶尔切磋论道,对酌共饮,严冬赏梅,日子就也样慢慢过去,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那一天,他突然明白心中所想,自此,平静被打破。
只是终究,求不得。
……一剑。
扬起,刺下。
放下而已,放下。那人既无意,他又何必强求。
只是,他不能够允许,这个人,就这么,在世间消失。
不能!
……一剑。
扬起,刺下。
破开这壁障,破开这石层,破开这墓陵,破开这将他阻隔在地底之下的,一切障碍。
那人怎能被这样的黑暗所在,吞噬?
他不会死。
他当然不会死。
他也不允许,他这样死。
……因为他是叶孤城。
天上地下,无可替代的叶孤城。
世上唯一的,叶孤城。
所以,他挥剑,落下,扬起,重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