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结交尚未及年余,然已有相知意味,此番剑技比较,实为研习,而非性命相博。故此以枝代剑,便是存了点到即止的意思。
天空里阳光猎猎,偶尔有飞鸟掠过。
忽而一只大鹰振翅而翔。云朵似被飞鹰的气势惊呆,纷纷游走起来。
西门吹雪手中无剑。
叶孤城亦无剑。
两只修长有力的掌中,握的不过是普通的树枝。
然而,此时它们却也是两柄剑!
没有人能看得清他们的动作,他们的手忽然间就已经闪电般挥出!
就在这一瞬间,他们身体的重量竟似已完全消失,变得像是风一样可以在空中自由流动。
叶孤城陡然冲天飞起,手中的树枝也化做了一道飞虹,他的人与‘剑’已合而为一。
西门吹雪足下猛一发力,已掠过了剑气飞虹,仿佛一道白练射出。他右手倏扬,瞬时间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逼人的剑气,摧得四周的树叶都飘飘落下。
叶孤城凌空翻转,一道长虹突然化做了无数光影,向西门吹雪当头洒了下来。
冷寒的眼闪过一丝利芒,人化影,手中‘剑’亦化影!
此消彼涨!
一团光华绽放而出,如清水漫过河岸从容而舒缓,像壁立千丈的高崖峻耸而巍峨。
宝剑双蛟龙,雪花照芙蓉。精光射天地,雷腾不可冲!
草地上,两根树枝弃在脚下,寸寸尽断。
两袭白影对立而视。良久,几乎同时道:“好剑。”
酒遇知己,棋逢对手,实乃人生快事。
四十九。 婚宴
二人重新向前。不多时,便隐隐听见浪涛翻涌之声。叶孤城道:“海外景像又有不同。虽不及中原繁华,倒也别具一番风光。”
西门吹雪长衫被吹起,一头未绾的发便有几丝拂在身旁人脸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你剑法之中,亦存有此意。”
叶孤城微微点头,又道:“难得你来,且在此住上几日。”既而看向已近在眼前的海面:“明日族中幼弟成婚,我亦前往观礼,你可同去?”
西门吹雪淡淡道:“孑身独来,未具贺仪。”
叶孤城眉尖上扬:“西门吹雪便是送礼,又有几人能收。”又道:“我那堂弟心气高傲,你此次前去,怕也能让他稍稍收性。”
两人走了一路,傍晚时分方回往城主府。叶孤城当下吩咐人收拾客房,与西门吹雪一同用了晚膳。饭后,侍女送上香茶果品,二人谈些剑道之事,不觉便已过去两个时辰。直至窗外玉兔高升,方各自安歇去了。
路程并不如何远,辰时起航,不过酉时便已到了。此刻彩霞漫天,又起了阵风,一日的燥热亦且渐渐散去。
喜堂内,叶孤鸿正立在厅中,与几名年纪相当的青年叙话。即便是大喜之日,他仍穿着件雪也似的白衣,只在身前斜围了条红绫,上面系着朵大红喜花。
客人并不多,只有零散二三十人模样,新娘族中人丁稀少,更是在年幼之时失父怙母,兼之没有手足之亲,只靠远房几位兄姐帮持成人。而叶孤鸿生性孤傲,结交寥寥,于武当他又是俗家弟子,师父两年前病故,除了几名素日还算相投的师兄弟,却也没有什么朋友。因此这一场婚礼,男女双方受邀而来的客人不过二十余人罢了。
但见一名年轻人道:“师兄,平日里从未听你提起,不想原来那白云城主,竟是你族中兄长。”
叶孤鸿道:“亲友凋零,如今族中也只有我二人。”自那日亲见叶孤城出手,他悚然震惊之余,不由得也生出一丝心灰挫折的意思。但随后叶孤城将其敲打一番,谆谆教训,加之他心性非常,却也激出傲岸之意,于追求剑道之上,更是狂热了一层。
又有一个年纪大些的笑道:“今日你成亲,我们却还不知你是怎么与弟妹相识,快快说了罢。”
叶孤鸿面容饶是冷傲,提起新婚妻子时却也不由现出一丝柔和:“她是平常人家女儿。那日我在江南——”
他话音戛然而止。几乎与此同时,大厅里也突然静了下来。
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雪白的衣,漆黑的剑,寒冰彻骨的眼。一瞬间便夺去所有人的视线。
明明已近九月,室中众人却忽觉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当中,眼前恍惚闪烁出凛冽冬意。
叶孤鸿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