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两天了,芊月可还适应?”沈氏问,“京城的天气,不比南方,这一到了冬天,便是极冷。再过些日子,恐怕就要下雪了。屋里还差些什么,尽管告诉我,我让人去库房取,需要另外置办的就赶紧置办。”
梅芊月微微起身,“母亲已经照顾得很仔细了,即便是火盆,也比其他院子多出几个。女儿心怀感激,真的不缺什么。”
梅雪儿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种虚头巴脑的对话上,直接进入正题,“听说三妹找我有事?”
梅芊月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好像没有足够的勇气开口。
她怕被拒绝!
毕竟,从她记事起,这个大姐就没正眼瞧过她。哦,除了赏她耳光之外。何况眼下,她是有求于这个大姐。
从小便小心翼翼地生活,她不允许自己出一丁点纰漏,被抓住把柄。
她很清楚,自己是庶出,娘又不疼,身子又差,甚至不能嫁个好人家,为府中任何人带来任何助力,自然就比不得府中其他孩子。
自己若出了什么事,除了爹,府中恐怕无人会为她伤心。
可爹身居丞相要职,即便再疼惜她,也没有太多精力来管这后院之事。
她那个生母李姨娘和二姐,就更别说了,还不如沈氏这个主母待她好。
至于面前这个大姐,她也是抱着能躲就躲,躲不开就忍气吞声的原则。
本来,她以为人生就这样了,平静而小心的生活永远不会有浪潮。
至于这人生有多长,或许十年,或许五年,或许就只是今天明天。
梅丞相曾替她请了好些个名医,都说,她活不过二十岁!
她从来也没奢望过自己能像其他女子那般,出嫁、生子,儿女绕膝,白发苍苍了还能享受天伦之乐。
所以,她从未想过要去争什么、抢什么。
她能守住的,就只有短短的几年,甚至几天。
所以,在她得知京中的大姐突然间变得医术超群时,她的心并没有丝毫涟渏漪。
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如果,那天她不心血来潮去集镇上逛逛,就不会经过那个小树林,也就不会碰上那个男人。
如果不碰上那个男人,或许她就会按着之前自己设定的人生道路,一步一步,走向随时可能到来的生命尽头。
她待生死,已如吃饭睡觉般淡然。
可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她没到,平静了十六年的心,真的会起浪潮。
她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愿望,想要活下去。
为了那个男人,哪怕多活一天,也好。
那个男人,在她短短十六年的生命中,让她第一次感觉到,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她突然就开始惧怕死亡了。
又听说大姐连太后的病都能治好,太医院院判都甘拜下风。
她心动了,为了那个男人!
所以,她忙不迭地早着严寒回了京。
那个男人,也在京城,这样也能离他更近些。她甚至想象着,说不定哪一天,她就能在京城“意外”地见到他。
如果没有“意外”,她就创造一个意外。之前的她,从来没有这么大胆、这么热切地挂念一个人。
为了那个男人,她必须要振作起来,要坚强地活下去。
即便可以想象大姐会如何嘲笑她、拒绝她,她也要厚着脸皮来求大姐为她治病。
可她发现,大姐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十多年来大姐在她心中的恶魔形象,已经刻入了骨子里。面对梅雪儿的和颜悦色,她反而不敢开口相求。
她怕,这和颜悦色只是大姐捉弄她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