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吕长姁的夫家同意和离并不难,于已经在朝堂上处理过更复杂更艰难之事的吕雉而言,最多是有点粘手,完全算不上是什么能让她全身心去在意与亲自处理的事情。
甚至于,在吕雉放出消息后,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为她去做这件事了。
吕雉越发深刻的明白了,权力的重要性。
简单处理完阿姐的事,吕雉便要去下个地方了,而在走之前,她问阿姐是要留在沛县,还是跟在她身边、哪怕只是做点杂事。
吕雉了解她阿姐,也知道她阿姐的性格与擅长的事情、她阿姐很细心与耐心,哪怕只是做个整理总结的小吏,也好过就此在沛县闭门不理事——反正吕雉是更偏向希望她阿姐选择后面那个选择的,但到底她还是给予了阿姐另外选择的余地,也免得做好事还招人怨恨。
虽然说,吕雉已经是帮她阿姐做了许多决定。
在官场上待久了,吕雉做事已然是十分雷厉风行、可到了血亲身上,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在离开沛县前,吕雉参加了沛县官府为她举办的宴席,她在宴席上还看到了从前她阿父为她选择的夫家人选之一。
而从前吕家只是商户,与官府任职的夫家人选之一相比,是高攀。如今,她成了比他高许多许多阶的高官,从前在她们吕家面前那样高傲的人,却谄媚的笑着高声说着话,只是他似乎都没有认出她是谁。
吕雉心里隐隐有几分说不出来的爽快和怅然,颇为复杂注视着那在其他官吏眼里、如同唱戏般的人,接受了来自对方的赞美,却拒绝了对方的敬酒,于是那人面色一白,低头讪讪退下。
散席后,晚风迎面吹来,远方的夕阳金灿灿的,吕雉没去看太阳,而是仰头注视了会儿变成橙色的云彩,良久后,吕雉心头说不上来的淡淡郁气稍稍散了些。
回府后,吕雉才终于是收到了个好消息:她阿姐选择了与她一起走。
于是,沛县的吕府再次冷清了下来,似吕父以及几个兄弟,都没被吕雉带走。吕雉不是厌恶他们,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带上他们、带阿姐是为了她自已心中的那份姐妹情,其他人感情又不深,吕父也老了,倒不如留在沛县当个老实商户,反正有她的名头在,旁人也是为难不了他们的。
自然,吕雉也嘱咐了他们、不许他们犯奸作科,否则,她绝不容,定会亲手审判他们。
于是吕父等人也只能熄了想在沛县嚣张一下的想法。
沛县一趟,吕雉不是没有发现自已几个哥哥似乎也有点政治能力,但——她为何要帮他们?
帮手?她不缺。
盟友?她也不缺。
吕雉在朝堂上受到过很多来自男性官吏的排挤,这其实有让她对男性官吏产生了一种天然的排斥、与其再带几个有可能会背叛或者站到男性官吏那边的男人,倒不如选择多带几个能力也不差的女性。至少,在男性官吏还排斥女性官吏的前提下,女性官吏们,自然而然的会站到一起。
不论是男女,都会有好人坏人。
吕雉明白这一点,但朝堂上,哪有所谓的纯粹的好人坏人,皆是利益所向罢了。可少数人的利益需求,多数时候,很难抵挡得住多数人的利益需求。
她站得越高,就越认为,只有吸纳更多女性官吏,才能让她自已的地位更牢固。
说白了,吕雉其实也是为了自已的利益。她站不到男性官吏那边、自她建立女校后,于是她便只能拼命为自已这边寻求更多的利益,只有这样,她拿到手的利益才会更多。
吕雉望向咸阳的方向,心中思绪万千。
其实远离了咸阳,吕雉是有感觉到一丝丝轻松的,不用脚不沾地的去处理各种事务,不用为手下善后,也不用去与那些老奸巨猾的家伙争个高低先后。
但吕雉觉得,她或许就是个闲不下来的命,如今稍稍空闲了些,她竟觉浑身不自在、哪哪儿都不舒坦。
吕雉此番,其实明面上也算是个贬谪,她在与李、王这样的世家的斗争里,暂且了落了个下风,又中了个陷阱,才落罪出了咸阳。
罪不大不小,吕雉也明白陛下此举是为了保她,可吕雉气不过,离去前,还给他们挖了坑,根据她在咸阳的眼线传来的信,五六个坑,他们已经踩了大半了,陆陆续续也遭了陛下斥责,最严重那个,也被贬谪出了咸阳,但没她这样轻松,是被贬去了边疆。
看到敌对方受挫,吕雉可就乐了,还写信去嘲讽那个被贬去边疆的。
吕雉在朝堂这样久,学会了十分熟练地眼尖嘴利,毕竟政事上,要与那些老油条争,嘴巴不利索可不行。
更常常也会有那种、对喷到兴起时,狠狠往对方痛处戳去的时候,而这些时候,倒是往往最少见那些所谓‘区区女子’这类话的、这些话实在是毫无意义,而且高位上坐着的,更是女子中的第一人,因而,更多是从家世、婚姻、子女这类方面去喷,什么家宅不宁、什么子女不睦,都能是被喷的点。
而吕雉经常会被说的一个点,便是:长而不成家,家宅亦不宁。
因而,此番吕雉在外,就是来解决那家宅不宁的,以及她还有一个她为自已定下的小任务:
她要成家。
在回咸阳前,先把家成了,也好继续全身心投入新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