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人小心翼翼地把这面镜子送入道场,开始做法。果然,一夜过后,甘霖普降。
有好奇的人就问了,说皇宫大内那么多奇珍异宝一行法师都看不上眼,为什么就对这面镜子情有独钟呢?
大伙猜来猜去,谁也猜不出了眉目来。宫里有老人,恍然大悟道:
这面镜子本是扬州进献。据说,当初制作镜模的时候,有一个异人不期而至,对铸镜的工匠说,请让我进入内室,关门闭户,跟这镜子在一起呆几天,这对你铸造此镜大有好处。工匠一听,心想这镜模不能吃也不能喝,让这人关在屋子里几天,就算没有好处,也没有什么坏处。于是便答应下来。
到了约定的日期,门开紧锁的屋门,发现镜模已经铸成,而那个人却已不见了踪迹。现有图纸和文字说明,流传于世。
此镜就是用那个镜模于五月五日在扬子江心铸成,因此才会有如此的神异吧!(出《酉阳杂俎》)
41、夜明
唐玄宗开元七年,裴伷调任广州总管。他出身官宦世家,又浸淫官场多年,早已变得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在广州总管这一职位上,很快便做得如鱼得水,渐入佳境。
这一年八月的一天晚上,明月朗照,群星闪烁,清风徐徐,万籁俱寂。各家的灯火次第熄灭,街道上已经没有行人,整个城市的人都渐渐进入了梦乡。偶尔从小巷深处传来一两声狗吠,更衬托出夜晚的宁静。
裴伷忙完了一天的公务,从堆积如山的卷宗后面站起身来,伸了伸僵直的胳膊和腿,在仆人手中提着的灯笼的牵引之下,走出办公的地点,回到寝居之处。他脱掉官服,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很快便睡着了。
刚一入梦,就被外面的喧哗声和吵闹声惊醒了。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做梦,继而发觉那些声音就在耳边,他心头火起,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睛,正想把仆人叫来,好好地训斥一通:三更半夜的,大伙儿都在睡觉呢,这是谁呀,这么旁若无人地吵吵嚷嚷,象什么话!真是太没规矩了!完全没把他这个老爷放在眼里嘛!这要不好好整治整治,以后还不得上天!
话刚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因为,他那似有千钧重的眼皮,在努力了半天之后,终于睁了开来。
睁开眼睛之后,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光已经大亮。明亮的光线透过窗帷之间的缝隙,照在屋子里面的摆设上,从亮度推测,怕是天亮已经好一阵子了。
裴伷吓了一跳,心说,看来这几天真是累着了,这一觉睡得可是够沉,连天亮都不知道,这个时候,说不定衙署里的官员早就到齐了,就等他这个大老爷分配公干呢。他心里一紧,急忙从榻上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穿衣服的时候,只觉得眼皮浮肿,头脑昏沉,足下发虚,连中衣都差点穿错,完全没有平日里睡醒之后那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就连在旁边服侍他的起居侍女,也是一副恹恹的,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胡乱洗了把脸之后,他便匆匆走出房门。
此时,星星和月亮都已隐没,天空一片瓦蓝,丝丝缕缕的白云点缀期间,如同素手抛出的一把丝线,欹斜出动人的姿态,一看,就知道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街巷之间,鸡飞狗跳,碧绿的树丛中,不断有鸟儿发出悦耳的鸣叫。各家的公鸡,也不甘寂寞,伸直脖子,竖起大红的冠子,扯开嗓门,喔喔喔‐‐喔喔喔‐‐&rdo;地叫个不停。
看来别人同他一样,都起来得很晚。做买卖的,挑着担子开始走街串巷。农人也扛着农具,要到地里干活了。
‐‐一天之计在于晨,真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啊!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所有的人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脸色灰败,呵欠连连,神情也透着郁闷和疑惑。
这个早晨,似乎同过去所有的早晨一样,按部就班,可是,裴伷总觉得哪里不对。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对了,太阳!天亮了,竟然没有太阳!
他在院子里接连转了好几个圈,仰着脖子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太阳的影子。又不顾体统,费力地爬上院墙,极目远眺,结果仍是如此。
而且,他发现,在他抬头望天的时候,院子外面有一些人,跟他做着同样的动作。
裴伷的心跳开始不那么规律了。
太阳朝升夕落,日日如此,这早已司空见惯,突然有一天,天亮了,起床了,而太阳缺席,这样的心理震动,你是否承担得起?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疑问,没有太阳,那光线是从哪里来的?
裴伷心里也犯着嘀咕,可是,他是公务人员,有疑问也不能一直追索下去,只要天不塌下来,天亮就得办公,没有正当理由,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就是渎职。新官上任三把火,弹劾别人的同时,自己也得做个表率啊。
所以,他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穿上官服,戴好官帽,匆匆赶到衙署办公去了。
还没走到州衙门前,远远地就看到,自己手下的那些文臣和武将们,早已穿戴整齐,衣冠楚楚地站在衙署门口,等着参拜自己的上司了。众人围在一起,神色惊惶,窃窃私语,见裴伷从远处赶来,才整肃衣衫,停止了议论。不用问,裴伷也知道他们议论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