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是一个侦探。”
这使她感到十分惊讶,“真的吗?你是警察?”
“不,人们常常称我们为私人侦探。”
她的眼睛一下亮了,“就像福尔摩斯那样的侦探吗?”
我哈哈大笑,“不完全是那样。我说的有点儿太多了,我们正在为哈利先生做事,我恐怕我很抱歉,布里斯托尔小姐。”
她点了点头,好像在说:“你说的很对。”
对她提到我的职业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她知道得太多了,我还要和她的老板做一笔交易呢。
有一会儿,令人尴尬的沉默流动在我们中间。我吃着饭,眺望无际的大海。在海的那一边,墨索里厄政府倒台了,哥伦比亚正试图从同盟国的狂轰滥炸里恢复国民生产力。在我的家乡,查理牧师吸引了众多人的注意,他在最近的一场继承权诉讼案的过程中,竟与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结了婚。
但这一切都是那么抽象,好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当你坐在巴哈马凝视着大海——一个已经垂死的人权的死海,你当然会有这种感觉,甚至是在我喝完了美味的海龟汤的时候。
“真是一顿美味的午餐。”我说着,用餐巾擦了擦嘴,“海螺肉馅饼也很好。”
“只是热了一下。厨师昨天晚上炸的,还很新鲜。”
“什么是海螺?”
“用那是旅游者常买的一种可爱的粉色贝壳里的肉。”
“啊,我知道了,不论你怎么拼写它,总之是十分好吃。”
她高兴得露齿而笑,“黑勒先生,在这儿,你会吃到很多海螺肉的。”
她不让我帮她收拾盘子,但我却跟着她走到厨房,用近似耳语的声音说道:“请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是一个侦探。”
她热情地说:“你是一个好人。你不希望我做的事儿,我一件都不会做的。”
我们的眼光碰到了一起,在那一瞬间,只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瞬间,超越了文化的差异、时空的阻隔和一切禁忌。但只是一瞬间,我们都移开了目光,有些局促不安。
“我现在最好带你去欧克斯先生那儿。”她带着我去了。
欧克斯先生正在一个中等大小的房间里,房里有壁炉、东方地毯和能看得见大海的高大的窗子,一张台球案子占去了房间的大部分空间。墙上到处挂满了狩猎得来的动物头颅标本和出海捕到的鱼类样本,无言地昭示着主人的生活。
哈利先生弓着腿,手里拄着一根球杆儿,倾斜地站着,格子花呢衬衫里好像塞了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马裤和长靴让我想起了一个职业赛马师在比赛日子的装束。他正和一个拼命吸烟的、衣着凌乱的小男人谈话。两个人都紧锁着眉头,看来我和布里斯托尔小姐打断了一场争论。
可哈利先生却看见了我们,他挤出了一丝笑容,说:“啊!我的客人,吃了一份像样的午餐吗?”
“一份丰盛的午餐。”我说,“有海龟汤和海螺肉馅饼。”
他短促地笑了一下,“黄昏我们就会把你变成一个巴哈马人了,黑勒。玛乔丽,把我的支票本拿来。”
“是的,哈利先生。”
布里斯托尔小姐出去了。哈利先生对他那位个子矮小却身体强壮的朋友做了一个手势,这个小男人的皮肤是深褐色的,我怀疑他是混血儿。
“来见一下真正的拿骚男爵。这是黑勒先生,这是哈罗德·德·克里斯蒂,我最好的老朋友。”
看来我们确实是打断了一场争辩。
克里斯蒂五十多岁,长着鸡蛋形状的秃头、乱草一样的眉毛和刺人的财迷样的绿眼睛。他好像一只丑陋的癞蛤蟆:脸上伤疤累累,鼻子是一个圆头.下巴很单薄。他的白上衣皱皱巴巴的,黑色的鞋带歪歪扭扭地系着。
这就是一个真正的拿骚男爵?
“这是内森·黑勒。”欧克斯对他的朋友介绍道,“他是我为了解决一点儿私人问题而雇用的芝加哥侦探。”
克里斯蒂的眼睛一下睁大了,机警地瞥了欧克斯一眼,“一个侦探?为什么,哈利?”
哈利先生窃笑了一下,把手放到他朋友的肩膀上,说:“这是个人问题,哈罗德,你有个人生活,我也有个人生活。”
克里斯蒂对欧克斯皱了皱眉,转过来对我绽开了一个令人吃惊的热情的笑容;这笑容像一个咒语,把他从癞蛤蟆变成了一个王子。
“欢迎你到拿骚来,黑勒先生。”他说,他的嗓音很浑厚。“可是你为什么不六月份来这里呢,七月对像我这样的巴哈马的热心拥护者来说都太神秘了。”
“如果你希望解决那个神秘的问题,哈罗德,”哈利先生说,“你可以雇用你自己的私人侦探。”这是什么意思?哈利先生在刺激他的伙伴吗?可是克里斯蒂依然保持着笑容。尽管他的朋友对他的尊严开了一个玩笑,他还是做作地保持着的身份。他把烟头扔到台球桌边的一个烟灰缸里,又迅速地点燃了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