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古四海这般好说话的态度着实让杜翎远百般不解,他甚至觉得古四海所说的“稍候”、都只是对他们敷衍之言。
但约是一刻钟之后,古四海这边便有了进展,倒将杜翎远原本那些对于问询中可能会出现阻碍的设想,全部推翻。
看着被古四海带到他们面前、据说是认识王五的男人,杜翎远率先开口。
他肃声问道:“就是你自称与王五相识的吗?你都知道些什么?全部说来!”
杜翎远开口询问的同时,安珞也在审视着面前的男人。
方才古四海差遣手下之人、四处询问的那些声音,自然也都没有逃出她的耳朵,是以安珞已经知晓,此人也是一名经常混迹在四海赌坊内的赌鬼,一听到赌坊的人向人打听王五之事,他便自己跳了出来。
男人长相平平,穿着却有着几分特别,他虽上身穿的是粗布、可下身配的却是一条细布的长裤,靴面上更是镶了一块碎玉。
虽说那碎玉的成色十分一般、甚至都称得上是低劣,可碎玉毕竟也是玉,这镶了玉的靴子,多少都会比寻常靴子要贵上几钱银子。
这样的靴子,正经的有钱人家看不上,寻常百姓买鞋只是为了穿、也不会多花这个冤枉银子,是只有那些想要摆阔装相、又并非真得家境殷实之人,才会选择的款式。
再加上寻常人置办衣物,定是重视上衣多于下裤,尤其对于要每日劳作的百姓而言,裤子向来比上衣更易磨损变旧、更换得更勤,选料也就更偏向于结实而非舒适。
也就是说,眼前这男人的一身穿着,与寻常人几乎都是反过来的,只是这样的装扮在别处或许算是反常少见,但在这儿、在赌坊——安珞默默扫视了一圈四周的人群——却只能称得上是寻常。
——无他,毕竟赌桌之上、赌到兴起之时,这些赌徒连田宅妻女都能押上,这脱衣作赌就自然更是屡见不鲜了。
虽是急于想得到有关王五的信息,可对于主动送上的消息,安珞仍免不了心生警惕,此时注意到男人这身赌徒特有的衣着特点,这才戒心稍弱。
“啊、是……小人的确知道一些有关王五的消息……”
男人点头哈腰地向两人赔着笑脸,一双豆眼在两人身上迅速乱瞟了一番,眼底闪烁着精光。
“只是、只是小人并不是与王五相识,小人是从另一个、一个与王五十分熟悉的人!小人是从他那里听说过王五的……”
他露出一个谄媚的笑,特意强调着“十分”二字。
听到这话,安珞与杜翎远顿时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便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同样的意思——
——一派胡言!
别人或许不知王五真实的身份,他们却清楚这王五实是北辰派来的细作,又一直在有意避免与他人接触。
若真有什么与王五十分熟悉之人,那也只可能是另一名细作,但同为北辰的细作,又怎么可能会对别人说起王五之事?
虽然已经听出王五言语不实,但究竟是单纯的鬼扯还是掺了水分的说辞,却还要再确认一下。
于是杜翎远再次说道:“与王五相熟之人?可我怎么听说这王五性子孤僻,在此的几个月几乎不与人相交,他何来的什么相熟之人呢?”
男人谄笑更盛:“嘿嘿,看大人您这话说的,这再是孤僻,他也是人呐,总要与人接触的,有那么一个两个相熟之人也不奇怪嘛。”
“说得倒也像有理。”杜翎远看了他一眼,“那你便说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杜翎远常年审讯细作,对人无意间表露出的那些细微的神态最是了解,他观这男人虽神情谄媚,但眉眼间看不出心虚,反而还有几分自恃的意味,心中倒更信了几分。
可杜翎远这边发了问,那男人却又显露出了几分犹豫的神色来。
“这……我听说,两位大人多番寻人主要是……为了寻那安远侯府四小姐的下落?”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眼藏玩味地小心去窥安珞的反应,只是安珞听闻此言却是分毫未动,帷帽垂下的白纱也将安珞的神情尽数遮掩。
只是就在他窥向安珞时,突然觉得莫名有些发冷,又注意到旁边杜翎远甚至是古四海的目光也渐渐不善,男人这才为自己刚刚的冒犯心生惧意,背脊在几息间便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